【上報人物】我家也有情緒勒索媽…　作家平路尋短到自癒的私密對話（上） -- 上報 /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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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路 #作家 #間隙 #新書 #情勒 #霸凌 #精神 #父親

【上報人物】我家也有情緒勒索媽…　作家平路尋短到自癒的私密對話（上）

陳德愉 2021年02月13日 08:00:00

有位知名導演對我說，自己與家人最近身體都不太好，在這段困難的時間裡，他重複閱讀新書《間隙》，「得到許多安慰。」他說。

這本書，是平路歷經2次罹癌、開刀、治療後所寫出的作品，書頁上大大的副標題「寫給受折磨的你」表明了作者的想法，雖然自己生病了，但是，還是想要安慰你。

平路高個子，長手長腳腰桿筆直，有時穿裙長至大腿中的迷你皮裙、有時是長裙加潮鞋，肩掛巴黎世家塗鴉機車包。這樣華麗的人應是孔雀一樣趾高氣昂，在人群中非常觸目，可是，她平直肩膀上面捧著的，卻是一張和氣的圓臉，臉上掛著溫暖歉意的微笑，端坐桌旁，對我訴說病後心情。

她說，自己在這段過程中，發展出了許多療癒的辦法，想來都是受苦受難的大家所需要的。

將罹癌生病的過程感觸寫成書，平路筆下的文字療癒許多人。

從小飽受家暴　靠文字跟自我心靈對話

平路著作甚豐，題材多變，她的文字是一種不停止的自我對話過程，彷彿有兩個平路在字與字之間，有時共鳴，有時詰問，有時衝突。一個想留下來，另一個想逃出去。許多閱讀者沉迷於中，也跟著她走了一遍心靈旅行。

不過，我更喜歡與平路聊天，平路笑著說，女兒也好喜歡跟她聊天；誰不想跟一個真人版的迪士尼公主聊天呢？這應該是所有女生的夢想。

所有公主童話裡的要素在平路的人生裡一應俱全：清秀外表、良好教養，充滿嫉妒心的皇后養母、無奈地看顧她長大的國王爸爸。從小經歷家庭暴力——無論是語言、肢體、或是精神上的——所有的迪士尼公主都是受虐兒童，有悲慘童年。

而且，平路竟然也擁有公主童話裡最重要的元素——「王子」。

童話裡，在公主成年的那一年（18歲），必然會有一位從「遠得要命王國」（far far away）來的異邦男孩，毫無猶豫地火速將公主從皇后的身邊救走，然後，與公主一同經歷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冒險，然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童話到此為止，真實世界的公主可以講得更多。與平路聊天最愉快的是，可以看見童話真實的那一面：公主也要養家活口，也苦於經營婚姻，工作上各種勾心鬥角，渡過身體病痛的關口……。

平路的成長故事，就像是一部高潮迭起的大時代電影。（蔣銀珊攝）

戰事作弄命運…　雙親顛沛渡台磨光夢想

這是一個真實的童話故事，故事裡公主的身世，是這樣的——

平路的父親路君約，是台灣心理學權威，我們做的性向測驗便是他製作的模型。父親在故鄉曾經成親，與元配育有1子，然後至四川沙坪壩念大學，遇到同門助教徐正穩，2人熱戀。徐正穩是富家千金，美貌有才華，父親寫信回家要求離婚，與徐正穩舉行盛大婚禮，同學們都來參加，不久戰事開始，2人一同逃難至台灣。

路君約的二哥在1927年張作霖發動的清共行動中，與李大釗一同被絞死，遺體丟棄大街，17歲的路君約獨自上街為哥哥收屍，是他一生至慟。來台後，路君約又遇上白色恐怖，身為山東人，他與山東煙台案師長們不少為故舊，又有親共家屬，處境危險可想而知。路君約自身難保，在中國的家人更是悲慘，1949年路君約逃來台灣，大哥被押解回籍槍決示眾，祖父以地主身分，遺體被掘出鞭屍…

可以想像，路君約與徐正穩的人生就這樣被時代碾壓過去，即使曾有浪漫與夢想，也碎得難以辨識了。

平路是爸爸一生最疼愛的女兒，呵護至極。（蔣銀珊攝）

迪士尼公主式童年：父親心頭肉、母親眼中釘

就在這灰暗的時候，路君約與來幫傭的已婚少婦發生感情，少婦懷孕了。徐正穩曾在逃難過程中流產，從此不孕，如今已40多歲，這個不請自來的孩子，成為夫妻倆唯一的希望。於是路君約辭去新竹師範的教職，帶著她們躲在高雄，等孩子出生，徐正穩以自己的名字登記生產，一些金飾打發少婦離開。這個女孩就是平路，而徐正穩從此成為「平路的母親」。

母親要如何看待這個女孩呢？

女孩將擁有母親渴望而不可得的一切：青春美貌，聰明才華，一個不曾破碎的家、一個不會被碾壓過的人生。

最重要的是，國王一生有過許多女人，但是他將永遠只有一個女兒，平路將是父親一生至愛，無庸置疑。

從這一點看，在平路落地的那一剎那，母親就已經在愛情的戰場上輸得一敗塗地了，母親非常清楚這件事情，但是她毫無反擊機會。有苦說不出，於是，母親便成為家中的霸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