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黃侃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不是教學風格,而是他在文言文與白話文之爭中屢次劣勢化優勢,將白話文論點擊破的故事。
黃侃和胡適都是北大教授,在同一個屋簷下,想法不相同,衝突的次數自然也多了。胡適雖然一副謙謙君子之姿,對人的態度也沒問題,卻因提倡新文化運動的主張惹得黃侃很不順眼,隔三差五就會被臭罵一頓。黃侃有次在課堂中大聲說:「胡適之說做白話文痛快,世界上哪有痛快的事。金聖歎說過世界上最痛的事,莫過於砍頭;世界上最快的事,莫過於飲酒。胡適之如果要痛快,可以去喝了酒再仰起頸子來讓人砍掉。」
一九三四年秋天,胡適在北大講課時稱頌白話文的優點,一位學生舉手提問:「胡先生,難道說白話文真的沒有絲毫缺點嗎?」胡適微笑著說:「沒有的。」那名學生說:「肯定是有的。白話文語言不精鍊,打電報用字多,花錢多。」胡適這時做了個生活化的比喻,要求學生用文言文寫一封最簡短的謝絕信,看看文言文是不是真的那麼靈。學生們討論了許久,最後交出十二個字:「才疏學淺,恐難勝任,不堪從命。」這時胡適莞爾一笑說:「我的白話文電報只用了五個字:『幹不了,謝謝。』」
胡適的機智應答傳開後,校內引起一陣轟動,年輕學子皆稱「白話文大勝文言文」、「革新乃當務之急」。消息傳到不把白話文當回事的黃侃耳裡,他不禁大發雷霆,文言文在他眼中是神聖般的存在,怎麼可能容許位居下風。黃侃怒沖沖地跑去上課,在學生面前也舉了個打電報的例子:「假如胡適的太太死了,他的家人用白話文發電報,必云:『你的太太死了,趕快回來啊!』長達十一字;而用文言文僅須『妻喪速歸』四字即可,光電報費就可省三分之二。」
某次,北大辦了一場宴會,胡適和黃侃都受邀參加。胡適當時正研究墨子學說,而黃侃則是研究儒家學說,兩人都在宴席上高談闊論,分享自己的學術見解。不過黃侃很快就無法接受胡適的觀點,當即罵道:「現在講墨學的人,都是些混帳王八!」胡適聞此喝斥,新仇舊恨一下被點燃了,黃侃看胡適想動手卻又努力抑制的表情,心裡不自覺感到愉快,又補罵一句:「便是適之的尊翁,也是混帳王八。」胡適拍桌而起,眼看就要動武了,黃侃見狀,仰天大笑:「且息怒,我在試試你。墨子兼愛,是無父也。你今有父,何足以談論墨學?我不是罵你,不過聊試之耳!」
胡適的注意力很不集中,有時喜歡哲學,有時喜歡歷史,許多著作寫一半就停筆,譬如著名的《中國哲學史大綱》只有上部。黃侃曾在課堂上調侃:「昔日謝靈運為祕書監,今日胡適可謂著作監矣。」學生們不解其意,黃侃詭笑道:「監者,太監也。太監者,下部沒有了也。」
我們現在一想到胡適,內心會浮現一個溫文儒雅的形象,但如果真的踩到胡適的底線,他可能比任何人都可怕,黃侃就是個好例子。胡適認清這輩子不可能改變黃侃的舊腦袋了,從言語上的對立,轉變成行動上的報復。當時黃侃非常賞識學生傅斯年,打算將自己的衣缽傳給他。胡適卻極力拉攏傅斯年,讓他從傳統國學走向新文化,就此與黃侃切割,讓黃侃傷心了好一陣子。後來,黃侃還遭到支持白話文運動的師生聯合排擠,灰溜溜地離開了北大。
*本文摘自《民國文人檔案,重建中》,時報出版。
江仲淵
臉書「歷史說書人 History Storyteller」團隊創辦人,古人黑歷史挖掘專家、文學研究扒皮手,擅長以生動幽默的文筆講述歷史人物。
擔任「關鍵評論網」、「風傳媒」、「今周刊」、「自由電子報自由評論網」等四家媒體專欄作家。完成《時代下的犧牲者:找尋真實的汪精衛》時年僅十七歲,是臺灣當代最年輕的史學作家。
曾獲多家出版社邀請撰寫推薦序,包括余杰《顛倒的民國》、拂羅《羅貫中沒告訴你的三國演義》、龔元之《古裝穿搭研究室》等書。
著有《時代下的犧牲者:找尋真實的汪精衛》、《時代下的毀滅者:希特勒與帝國十大信徒》等書。
世代傳媒股份有限公司
信箱:service@upmedia.mg
電話:+886 (2) 2568-3356
傳真:+886 (2) 2568-3826
地址:新北市新店區寶橋路188號8樓
關於我們探索網站
地址:新北市新店區寶橋路188號8樓
電話:+886 (2) 2568-3356
傳真:+886 (2) 2568-3826
e-mail:service@upmedia.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