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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oo #性騷 #Rammstein #德國戰車 #畢卡索 #伍迪艾倫 #羅曼波蘭斯基

《大家論壇》MeToo視角：藝術作品的欣賞　與作家行為無關

馬毅仁（Ian Buruma） 2023年07月17日 07:00:00

馬毅仁（Ian Buruma）

●《紐約書評》前編輯

5月底以來，一則MeToo醜聞震驚德國媒體，數名女子出面指控，曾遭到重金屬搖滾樂團雷姆斯汀（Rammstein，別稱「德國戰車」）主唱林德曼各種形式的性虐待。

愛爾蘭粉絲林恩宣稱在後台遭人下藥，並被「精心打扮」以便從事性服務；其他人則提到惡意的性接觸，她們都被嚇得不敢拒絕。有傳言指，在表演現場的舞台附近，有一個惡名昭彰的「第零排」，包括林恩在內的年輕女性被挑選來滿足林德曼表演後的需求。

柏林檢方正就此事的真相展開調查。林德曼的前妻聲稱，前夫對女性一直非常友善，而林恩後來也一再強調，林德曼沒有碰她。

但不論真相為何，林德曼事件曝露出一個過去幾年來備受爭議的問題，亦即是否要以創作者的私人行為來評斷藝術？批評家譴責畢卡索的畫作早已司空見慣，因為在現實生活中他折磨女性。一位著名的影評人宣稱，儘管沒有任何證據，但在伍迪艾倫被指控虐待其7歲的養女後，他再也無法以同樣的方式觀看這位導演的電影了。羅曼波蘭斯基的電影不能在美國發行，因為1977年他下藥性侵一名13歲少女。

畢卡索為某些據稱曾遭其虐待的女子，繪製了衝擊力極強的畫像。伍迪艾倫有部影片講述一名中年男子愛上一名少女，而這名男子恰好是由伍迪艾倫本人飾演。儘管渴求一名17歲少女很難與攻擊一名7歲女童相提並論，但這點卻常被當成證據，坐實對伍迪艾倫的指控，而羅曼波蘭斯基在現實生活中犯下的罪行，卻未曾在其影片中出現過。

林德曼及其樂團的情況更加棘手，因為德國戰車表演的核心就是挑釁和性暴力，也是林德曼演出的核心，同時也是林德曼的歌詞不可或缺的元素。

戰後的德國人竭盡全力要和日爾曼戰士、穿軍服的虐待狂、集體極端主義狂熱崇拜者的形象進行切割，在這個和平、文明、民主的國家，人們忌諱提到任何會令人回想起德國殘暴的過去，德國戰車的搖滾叛逆，戲劇性地打破上述某些後第三帝國的禁忌。

德國戰車的影片與舞台藝術以北歐戰士、集中營暴行、性折磨及硬色情為特色，刻意呼應應了史佩爾（Albert Speer）的納粹眼鏡和女導演里芬斯塔爾（Leni Riefenstahl）的宣傳影片。一首名為《Pussy》的歌極力讚美粗暴的性愛，而一首名叫《Deutschland》的歌則提到了超人（Übermenschen）的意象，林德曼還寫過一首與一名被下藥的女子發生性關係的詩歌。

有人可能認為，表達人性中的暗黑衝動是藝術創作（或某些體育運動）的一部分，相對安全的表達方式是在舞台或足球場上，而不是透過政治甚至戰爭。

德國戰車的作品都存在某種強力元素：第三帝國作為某種震耳欲聾的歌劇表演，與其說是為了讚美過去的惡魔，還不如說是為了驅除它。其中某些作品的口味非常可怕（比如在音樂影片中重現集中營的場景），但全世界的觀眾都被這個樂團對德國罪惡的戲劇化演繹迷住了：「德國——我的心在熊熊燃燒／既想愛你又想讓你下地獄!」

德國戰車過去也曾招致批評，但醜聞帶來的硝煙味只會提升他們的知名度，畢竟重現德國魔鬼才是唯一重要的。

林德曼遭到指控是否應當改變我們的看法？他的歌曲應該因個人不良行為而被禁止嗎？德國最近一項民調發現，45%的受訪者認為應該，但也有23%的人堅決反對這麼做。與此同時，卻有24萬人購買了6月慕尼黑演唱會的門票。

在案件提交法庭之前，上述指控就已經產生影響。林德曼的出版商Kiepenheuer & Witsch已將其從出版名單上刪除，即便三年前該出版商出版了《When You Sleep》這首他最惡名昭彰的詩歌。憤怒的抗議者砸毀德國戰車柏林辦事處的窗戶，一些人認為這起案件會導致樂隊解散。

對於演出後派對的虐待行為，即使德國戰車樂團成員宣稱毫不知情，但樂團立刻開除那名被指負責招募「第零排」少女的女員工，給外界的感覺就不好。最近在樂團的表演後，已經沒有第零排，甚至連派對都沒了。

譴責德國戰車的所作所為有充分理由，就像即使是在重金屬滑稽表演中，也有充分理由不該輕易廢除戰後德國的禁忌一樣。或許Kiepenheuer & Witsch出版社在發行一首有關性侵幻想的詩歌之前應該三思，但問題仍在於藝術作品是否因為創作者的行為就應該被禁？這點不無疑問。

如果針對林德曼的指控屬實，他應接受懲罰，但這不是人們應該停止聽他的音樂的理由。人們可以批評德國戰車的作品。我並不急著想去演唱會聽他們的歌。生活中不允許存在的元素，應該可以留存在藝術裡，我不相信禁止演出幻想之作，是保護社會免受特定幻想家行為傷害的最佳方法。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Should Rammstein Be Banned?》，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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