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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 #自由主義 #波蘭 #英國脫歐 #川普勝選 #威權主義

《大家論壇》革命視角：沒解藥是政治問題的本質　找解方只是分散注意力

詹姆斯（Harold James） 2023年08月10日 07:00:00

詹姆斯（Harold James）

●普林斯頓大學歷史及國際關係教授

沒有解藥

然而，多重危機可以改善嗎？這是當今的核心問題，克拉克提出令人震驚的答案：「所有政府都面臨無法解決的問題—這就是政府存在的目的。政治問題的本質就是沒有『解藥』。」所以尋找解決辦法說穿了只是分散注意力。19世紀中葉革命潮的偉大成就在於創造了能夠抓住新發展方向和新機會的社會，因此過去所有顯然無法解決的問題直接被拋在身後，不再受到關注。

當然，過程中也會有陷阱。一個現象是社會大量冒出新的術語，亦即克拉克所謂的「語義膨脹」（semantic inflation）。根據他的描述，這個與現代性並存的特徵可以追溯到動盪的1848年。

有關革命的想像力，巴黎是歐洲的翹楚，所以「有魔法的咒語」俯拾皆是，其中「民族」（nation）一詞特別受到強調，這詞相當靈活又極具感情色彩，幾乎可以用來涵蓋一切。歐洲是由許多民族組成的大陸，各個民族有各自的集體想像力。裴多菲（Sándor Petőfi）也許被歸類為匈牙利的民族詩人，投身匈牙利的愛國運動並因此犧牲，但他其實流著「塞爾維亞或斯洛伐克」的血統，說話帶有斯拉夫口音。

「民族」猶如通往未來的橋梁，「是一個跟著時間流動與演變的詞」。但民族一詞涵蓋廣泛也暗藏危險。一如他在《夢遊者：1914年，歐洲如何走向一戰》（The Sleepwalkers：How Europe Went to War in 1914）裡鏗鏘有力的描述，克拉克在本書再次提供有力的論述，說明暴力如何蔓延。

《夢遊者》的序曲是1903年塞爾維亞的流血政變，國王亞歷山大一世和女王德拉加在貝爾格勒的皇宮遇害。《革命之春》的序曲也有類似的情節—1846年加利西亞農民起義。當時波蘭貴族民族主義分子試圖將鄉村農民團結在他們的旗幟下，但很快就發現，鄉下農民視自己為「奧匈帝國的農民」。最後農民殺害了這些波蘭民族主義者。

看見盲點

有時候因應社會問題的最佳方式是將問題轉移到邊陲地帶。以19世紀中期的英國為例，儘管愛爾蘭的饑荒嚴重，憲章運動的政治力和想像力也不容小覷，加上早期工業化引發的弊病，但是英國在很大程度上躲過了革命，因為造成社會緊張的問題被轉移到遠離都會中心的邊陲地帶。英國政府為了增加國庫收入但又不想引起國內反彈，遂對其他地方（包括愛奧尼亞群島和愛爾蘭）課以重稅（歷史學家瑞德在新作中也揭露這點）。

這正好說明克拉克對起義的看法，他認為起義人士在心態上有個最大的缺點：在實際存在問題的地方，起義或革命等手段其實不太能解決問題。亦即1848年革命年，那些實際出現問題的地方（農村）並沒有成為主要焦點，城市才是起義的熱點。號召起義的人士多半忽略農村問題，只有極少數人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其中一人是庫德利希（Hans Kudlich）。他是奧地利國會的激進議員，也是農民之子，他公開指責1848年的革命領導人未能理解農民爭取土地改革的真正訴求。他說：「如果你能不厭其煩地花些時間，耐心地理解農民的思維，就不難與他們的邏輯搭上線。」但是如果做不到這一點，而是「寫一些揭露事實的文宣，或者參加維也納律師俱樂部的會議，聽陳腔濫調的演說，這是不夠的。」克拉克對上述呼籲做了如下的詮釋—革命人士必須「花更多時間傾聽耕耘土地的人，而不是對他們說教。」

2016年英國脫歐以及川普當選美國總統，這兩個意外發展肯定能讓我們學到一些教訓。自由派領袖在1848年和2016年都宣告失敗，因為他們無法理解也無法和受苦又困惑的廣大民眾進行溝通。一個人若要深化對政治的認識與理解，需要填補這個空白。

最後克拉克為自由主義提出鏗鏘（在我看來也極具說服力）的辯護。儘管自由主義仍有其重要性，但它正面臨威脅。左翼將它和殖民暴力、市場導向經濟劃上等號；右翼則視自由主義為左翼一時追捧的趨勢或被社會認可的標籤。其實，自由主義的優勢在於能夠自我糾正，以及其能夠接納對手提出的構想和問題。就這點而言，自由主義具有韌性，而這說法在威權主義就無法成立。（系列二之二）

（翻譯：張瑩，責任編輯：楊淑華）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First Polycrisi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