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論壇》政教視角：惡名昭彰的萊希之死　突顯伊朗政權正當性危機 -- 上報 / 大師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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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希 #哈米尼 #什葉派 #沙國王儲 #伊朗革命衛隊 #何梅尼

《大家論壇》政教視角：惡名昭彰的萊希之死　突顯伊朗政權正當性危機

米拉尼（Abbas Milani） 2024年06月12日 07:00:00

米拉尼（Abbas Milani）

●史丹佛大學伊朗研究計畫主任

●智庫「胡佛研究所」研究員

5月19日在直升機墜機事故中喪生的伊朗總統萊希（Ebrahim Raisi）是無足輕重的人，做著不值得一提的工作。在伊朗，絕對權力並非掌握在總統手中，而是落在最高領袖哈米尼（Ali Khamenei）和伊朗革命衛隊手中。伊朗革命衛隊是掌控伊斯蘭政權鎮壓機器的禁衛軍，實際上更是鎮壓機器的化身，同時也是經濟巨頭，控制國家經濟的制高點。

除了平庸無能之外，萊希也因涉及1988年草率處決4000多名政治犯而惡名昭彰。數年前，他在公開提起這起事件時，竟然厚顏無恥地稱，自己讓世界免於那些遭他判處死刑者的腐敗影響，理應獲得人權獎。一名政要還在萊希的葬禮上「承諾」，其1980年代兇殘「成就」將持續不墜。

不到3年前，在伊斯蘭共和國操縱選舉史上最被操弄的一場選舉中，萊希在名義上「獲選」為總統。藉著排除任何有一絲潛力的候選人，哈米尼實際上欽點萊希出線。伊朗總統職位除了較為親近哈米尼寶座之外，只不過是空架子。這點很重要，因為自從高齡八旬的哈米尼被診斷罹癌以來，接班議題就在政壇徘徊不去。猜測選舉將替哈米尼的哪個接班人鋪路、哪個棘手的競爭對手會被淘汰，成為伊朗的全民遊戲。

眼見萊希一路走來，從兇殘的低階法官晉升為司法部門負責人，再到出任總統，許多人認為這是下一任最高領袖的養成。現在萊希去世，人們開始談論接班危機。事實上，萊希之死已全面發展為伊朗政權的正當性危機。

考量到哈米尼對聰明才智自視甚高，更自信是真主在世上的代言人（甚至一度暗示自己的某場講道實際上是出自真主之口），加上萊希以智商不高聞名，我們很難相信哈米尼會認真考慮讓萊希接班，至少在哈米尼自我肯定的願景中不會。儘管有大量證據顯示，哈米尼選定的接班人是自己的兒子、長期沉潛保持神秘的莫吉塔巴（Mojtaba Khamenei），但西方某些專家卻稱哈米尼很厭惡世襲統治，並以此佐證他不希望兒子接班。

但這種假設與哈米尼的行徑以及什葉派的教條背道而馳。哈米尼根據法令、律法，針對政治、政策、文化和文學等各層面發表意見，他的言論被支持者稱為「一槌定音」（Fasl-il-Khitab），他大可以直接宣稱，兒子不在接班人選之列，但他卻沒有這樣做。此外，據路透報導，「知情人士」表示，決定最高領袖人選的審議機構「專家委員會」，早在半年前就從候選名單中剔除萊希。

同樣的，什葉派信仰的基本教條，就是先知穆罕默德指定女婿阿里做為接班人，以及阿里的直系子孫做為伊瑪目（Imam，伊斯蘭教領袖），即什葉派信徒的唯一合法統治者。哈米尼本人晉升最高領袖也是遵循相同傳統。儘管他顯然不符憲法規定的資格，但卻被宣布是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政權創始人何梅尼（Ruhollah Khomeini）的接班人。這是因為當時總統拉夫桑賈尼（Ali Akbar Hashemi Rafsanjani，其權力僅次於當時剛辭世的何梅尼）提出薄弱的主張，稱有人聽過何梅尼欽點哈米尼為適合的接班人。

當時伊朗憲法規定，最高領袖必須出自什葉派世界的頂尖「阿亞圖拉」（ayatollah，宗教領袖）。哈米尼只不過是低階的神職人員，在任命他擔任最高領袖之後，伊朗最後還必須修憲以配合他的微薄資歷。在一些資深「阿亞圖拉」的驚愕之下，哈米尼逐漸承擔起「阿亞圖拉」的職責。但哈米尼不是先知，今日的伊朗也不是1400年前的阿拉伯社會，因此哈米尼並不能保證能遂行其計畫，即使計畫成真，也不能保證莫吉塔巴能帶領千瘡百孔的伊朗挺過風風雨雨。

正當性危機在伊朗社會許多層面浮現，而且越演越烈。對許多伊朗人來說，「婦女、生命、自由」抗議浪潮是抵抗腐敗、不合時宜、無能、厭惡女性和專制政權的最新示威活動。根據可靠的民意調查（有些由政府進行，有些由總部位於荷蘭的GAMAAN進行）顯示，只有不到20%民眾希望現狀持續下去。

更足以凸顯正當性危機的是，儘管該政權聲稱舉世哀悼，但無論國內外，很少伊朗人真正為萊希辭世而哀悼。在伊朗境內、社群媒體以及海外僑民中，許多人對萊希之死額手稱慶；也有人覺得遺憾，因為他沒有活到為自己罪行受審的一日；還有人指出，該政權竟然連關鍵要員都無力保護。

政權內部危機的另一個跡象在於，仍在世的3位伊朗前總統都未獲許參加葬禮。更值得注意的是，所有歷任前總統當中，除了哈米尼（何梅尼時期的總統）之外，要不是死於流亡、要不是遭到暗殺，就是死於可疑的情況。那些仍然活著的前總統則被視為國家公敵，眾人避之惟恐不及。

與此同時，伊朗持續深陷兩位數通膨和高失業率之苦；貨幣大幅貶值；受過教育的精英、資本和大量訓練有素的勞動力紛紛出逃。國際社會或許是對伊朗認識不清，更有可能是看在短期利益上包容伊朗政權、遵守外交禮節，向這個被伊朗反對派領袖蒙塔澤裡（Hussein-Ali Montazeri，在1988年之前被指定為最高領袖接班人）指為「罪犯」的人辭世一事表示哀悼。

該政權變本加厲地推行專制，還持續對外揚言自己有能力製造核彈。一旦哈米尼不在了，伊斯蘭革命衛隊將成為最終的權力掮客，而他們青睞的最高領袖可能就是莫吉塔巴。

諷刺的是，部分支持者顯然意識到這場危機的本質，聲稱莫吉塔巴將成為類似於沙烏地阿拉伯王儲薩爾曼（Mohammed bin Salman）的改革者，有意願也有能力將國家從深淵邊緣拉回來。雖然那不太可能發生，但伊朗婦女在努力爭取民主時所展現的韌性已成為一線曙光。不過，從短期來看，不穩定情況似乎難以避免，而且一如既往，伊朗所發生的任何事，其影響都不會只侷限在伊朗。

（翻譯：吳巧曦，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Iran's Succession Crisis Is a Legitimacy Crisi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