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定康(Chris Patten)
●英國末代港督
●歐盟前外務委員
●牛津大學校長
對於川普可能贏得美國2024年總統大選,歐洲和其他地方的民主領導人關注程度超過其他世界大事,包括他們本國的重要選舉。這點可能讓一些美國人感到震驚。
平心而論,全球的威脅層出不窮,氣候變遷的影響越來越明顯,我想知道我們會留給後代子孫什麼樣的世界。
更直接的是以色列和哈瑪斯之間日益加劇的戰爭,對中東穩定構成了重大威脅。對於以色列強力回應哈瑪斯10 月7日屠殺以國公民,美國堅決表示支持,令人想起德皇威廉二世在處置塞爾維亞時向奧匈帝國開出的「空白支票」,為第一次世界大戰鋪路。以色列的美國盟友應該仔細想一想這場戰爭的結果(它造成4000萬人死亡,奧匈帝國、德意志帝國和俄羅斯帝國瓦解),並重新考慮在這種情況下,真正的友誼意味著什麼。
然而,川普再次擔任總統才是對全球穩定的最大威脅,因為自由民主的命運將交托給一個攻擊其基本原則的領導人。川普蔑視法治,不願接受敗選,以及對俄羅斯總統普丁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等獨裁者示好,都是自由和開放社會的眼中釘。北約如何在一個試圖破壞它的美國總統領導下有效運作?歐洲國家怎麼會相信一個不支持烏克蘭對抗俄羅斯的美國政府?
歐洲國家過度依賴美國的安全保證,而美國一直是戰後政治和經濟秩序的最大受益者。透過說服世界大部分地區接受自由民主原則(至少在口頭上),美國擴大其全球影響力,將自己打造成世界上的「山上閃耀之城」。鑑於中、俄愈來愈強硬,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可能無法在川普的第二個任期內倖存下來,恐非誇大之辭。
再者,川普的勝利將加劇民主國家內部的分歧。從歷史上看,西方選民分屬主張團結和社會公平的左翼政黨,以及更強調連續性和個人責任的右翼政黨。但今天的選民越來越不願意承認對立觀點和價值觀的合法性。
像川普這樣的右翼民粹主義者是政治兩極化的主要受益者,部分肇因於左派和工人階級脫節。傳統上,左派政黨吸引選民的訴求是鼓吹由政府解決社會不公,承諾增加公共支出、累進稅和社會福利計畫,帶給所有人一個更公平、更舒適、更安全的世界。然而,即使在多數已開發國家(包括我所在的英國)不平等加劇的情況下,中左翼政黨也難以贏得藍領工人的支持。
左派經常無視右派所強調的連續性和社區,是極右翼煽動者崛起的關鍵原因。在英國和其他地方,工人階級選民經常認為中左翼政客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對他們的政治偏好不屑一顧,尤其是在移民控制和執法方面。那麼既然如此,為什麼工人階級選民會支持與其觀點和價值觀相衝突的政策呢?
在英國,工黨領袖施凱爾(Keir Starmer)似乎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承認該黨不能忽視選民對失去身份認同和社區意識的擔憂。結果一些批評者指責他過於規避風險。但施凱爾務實的態度,可能使他比傳統的左翼領導人更容易勝選。
傳統上強調家庭、宗教、種族和民族認同重要性的右翼政黨,也面臨類似的挑戰。中右翼政治家認為,在民主國家,多數人的意見必須以寬容地對待少數人的偏好(甚至偏見)來平衡。他們強烈支持維護法治、司法獨立、程序正義和言論自由的治理機構,以保護公民免受過度民主行為的影響。他們的思想先驅是西塞羅、托克維爾和伯克。
鑑於中右翼長期致力於保護少數人權利免受多數人意見的支配,它應該以慷慨和包容的精神宣導政治認同。同樣的,它應該認識到,國家利益往往與國際合作一致,一個有凝聚力的社會,能夠且必須接受一定程度的多樣性。但全球移民危機導致一些右翼領導人,例如匈牙利總理奧班和法國極右翼「國民聯盟」領導人勒龐,從傳統的謹慎保守派轉向公然的威權主義。
未來一年的前景可能看起來很黯淡,但辨識出開放社會所面臨的威脅,對於拯救自由民主至關重要。二戰結束後建立的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是邁向全球合作和啟蒙的一大步,我們必須保持其成就。但正如那句老話所說,身體健康的關鍵是凡事適可而止——包括適度本身。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楊淑華)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Another Trump Presidency Is the Biggest Threat to Liberal Democracy》,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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