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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基斯坦 #伊姆蘭汗 #板球 #國際貨幣基金

《大家論壇》階級視角：軍事干預引燃怒火　巴基斯坦選民的歷史性打擊

馬利克（Adeel Malik） 2024年02月21日 07:00:00

馬利克（Adeel Malik）

●牛津大學發展經濟學副教授

●牛津大學穆斯林社會經濟全球研究員

巴基斯坦2月8日舉行的大選被控大規模舞弊，導致出現僵局國會，只好由兩個主要政黨組成聯合政府。然而此一結果代表勢力龐大的軍方慘敗，前總理伊姆蘭汗（Imran Khan）身陷囹圄，但其正義運動黨（PTI）支持的候選人贏得的席次超越任何政黨，儘管其選民和支持者遭到兩年的鎮壓。

PTI雖然沒有獲得足夠的席位來籌組政府，但在該黨被正式禁止參選的情況下，出乎意料的選舉表現突顯伊姆蘭汗對民眾的吸引力。在投票前夕，PTI成員和支持者面臨監禁、騷擾和生意被破壞，到了投票日當天，手機訊號被遮蔽干擾，這是當局破壞投票率的最後努力。儘管有這些障礙，巴基斯坦選民還是對30年來任意干預政治的軍方，給予歷史性的打擊。

巴基斯坦大選不僅是政黨之間的競爭，更代表一場衝突，一邊是反對軍方日益明目張膽干預政治的人，另一邊是與軍方合作以獲取個人和職業利益的人。但投票結果凸顯一個重要問題：為什麼軍政府現在面臨如此廣泛的反對，尤其是在長期被視為軍方的鐵票區？

平心而論，PTI的強勁表現部分可歸因於伊姆蘭汗身為巴國最偉大板球運動員的人氣，以及他挑戰軍方專制的決定。與當局對抗導致他被捕，並因貪腐指控遭到定罪，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但PTI的表現也代表巴國中產階級普遍的憤怒，儘管過去20年中產階級快速增加，但他們的經濟和政治影響力卻持續下降。

根據經濟學家杜爾伊納亞布（Durr-e-Nayab）的說法，巴基斯坦大約40%的人口可歸類為中產階級，這個群體過去幾十年貢獻國家所得大部分的成長，他們遍佈城市中心和農村地區，帶動摩托車、電視等中產階級商品的需求激增。與此同時，私立學校的數量大幅增加，從1982年的3000所增加到2015年的7萬所。目前，超過34%的學齡兒童就讀私校，其中許多來自中低收入家庭。

過去20年，巴基斯坦也經歷了高等教育的蓬勃發展，在高等教育委員會支援下，即使在偏遠地區，大學也如雨後春筍般出現。這些機構提供的教育品質值得懷疑，但入學人數激增，已經產生了所謂「有抱負的」中產階級。儘管缺乏穩定的收入，但這些家庭與中產階級家庭有著相同的夢想和抱負。

令人遺憾的是，支持巴基斯坦中產階級成長模式的基礎並不牢固。巴國的經濟依靠借貸運行，過度依賴國際貨幣基金（IMF）和主要盟邦（如石油資源豐富的波斯灣國家和中國）的定期財政支援。

再者，巴基斯坦經濟的受益者主要是精英階級，他們透過補貼、免稅和各種政策攫取資源。稅收效率低落而且是累退稅，給較貧窮和有生產力的人口帶來不成比例的負擔。與此同時，大型製造業成長停滯，出口占GDP的比重從2003年的15%下降到2022年的11%。

2022年4月，伊姆蘭汗被軍方精心安排的不信任投票趕下台，加劇了原本已岌岌可危的經濟形勢，導致長期的經濟和政治動盪。世界銀行估計，通膨猖獗和2022年洪災的破壞性影響，巴基斯坦2023年實質GDP萎縮了0.6%。

經濟停滯不前，通膨率徘徊在30%左右，蓋洛普最新調查顯示，民眾的悲觀情緒處於18年來的最高水準，約70%的受訪者表示自己的經濟狀況惡化，普遍的不滿導致軍政府遭選舉反噬。

巴基斯坦的中產階級不僅要應付日益惡化的經濟前景，還要面對政治鎮壓。中產階級曾被斥為「八卦階級」，他們寧可窩在家裡看肥皂劇而不是去投票，但現在他們熱衷參與政治，成為PTI票倉的支柱。隨著軍方對伊姆蘭汗的中產階級支持者（其中許多是女性）加強鎮壓，反對派也變得更堅定，主因是精通科技的年輕人充滿熱情。

從許多方面來看，這是巴基斯坦第一次數位選舉。根據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資料，巴基斯坦三分之二的人口未滿30歲，是巴國史上「規模最大的年輕一代」。面對規模龐大且明顯唱反調的新選民，以及7300萬活躍的社交媒體用戶，軍政府發現越來越難左右公共議題。

官方鎮壓提高了集體行動的成本，社交媒體成為動員選民的有力工具。在最高法院做出一項有爭議的裁定，禁止伊姆蘭汗的政黨使用其傳統的板球棒符號之後，支持者立刻湧向社群媒體，轉發有關PTI支持的候選人採用新符號的資訊。

此外，在鄉村政治向來不脫家族人脈和贊助制度的巴基斯坦，社交媒體使國家問題能夠超越狹隘的地方考量。靠選舉樁腳就能獲得整個部族支援的老觀念已經過時，全家投票給同一人的做法早已不復見，現在人人按照自己的政治偏好投票。總而言之，這些轉變嚴重阻礙了軍方透過地方顯要控制政治的能力。

選舉結果帶來了一線希望，但選後格局是資源減少造成的動盪、利益相關者數量不斷增加以及威權精英不願做出任何讓步，政府試圖以鎮壓來維持現狀，卻喪失合法性與民眾對國家機構的信任。由此產生的制度真空，使中產階級的不滿無法獲得解決，嚴重威脅巴基斯坦的穩定。在缺乏解決政治爭端的制度性管道下，衝突必然以暴力來解決。

巴基斯坦的盟友必須發揮影響力來防止情勢進一步惡化。兩個月後，巴基斯坦得再次向國際貨幣基金和外國資助者求助，那些控制錢包的人應該向軍方施壓，要求其放寬對經濟和政治的控制。對於能提供巴國急需的成長和穩定的人，現在是該賦予權力的時候了。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Pakistan’s Middle-Class Rage Against Military Rul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