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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 #懷爾德斯 #川普 #希特勒 #拿破崙 #穆斯林 #荷屬東印度 #伊斯蘭教

《大家論壇》品牌視角：荷蘭川普以搞怪髮型　提升荒誕的形象

馬毅仁（Ian Buruma） 2023年12月08日 07:00:00

馬毅仁（Ian Buruma）

●《紐約書評》前編輯

作為一名記者，我犯過最大的錯誤之一就是低估了懷爾德斯（Geert Wilders），他現在是荷蘭最受歡迎的政黨領導人（也是唯一正式成員），也可能是荷蘭有史以來第一位極右翼總理。

2005年，我為《阿姆斯特丹謀殺案》（Murder in Amsterdam，暫譯）一書採訪懷爾德斯，該書講述電影製片人梵高（Theo van Gogh）被穆斯林極端分子暗殺的故事。當時懷爾德斯尚未創立自由黨（PVV），而這位坦率批評伊斯蘭教、又有穆斯林背景的移民，他的觀點令我很感興趣。

坦白說，我認為他是無聊、沒有政治前途的人，也未在書中引用他的話。像大多數人一樣，他非常奇特的髮型令我驚訝，為什麼一個成年男子、國會議員要把一頭烏黑的頭髮染成鉑金色？事實上，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可以說是某種先驅。美國前總統川普和英國前首相強森後來的成功，證明視覺品牌的重要性，以搞怪的髮型來提升荒誕的形象。（也許希特勒的牙刷鬍子，甚至拿破崙遮住頂上禿頭的髮型都是一種預兆）。

然而，對懷爾德斯的頭髮還有另一種可能的解釋。2009年，荷蘭人類學家兼印尼問題專家范列文（Lizzy van Leeuwen）認為，懷爾德斯可能一心想掩飾他的歐亞人血統，他的外祖母有部分印尼血統，祖父母則疑似金融瀆職而被迫離開荷屬東印度群島。

當然，對懷爾德斯進行任何這樣的指控都是不公平的。種族並不能解釋一切，但在前荷屬東印度群島的歐亞人中，有一段極右翼、反穆斯林情緒的歷史，這可能有助於理解他的政治背景。

歐亞人或他們所謂的「Indo」（指住在印尼或與印尼有聯繫的歐亞混血人種），從未被印尼人或其荷蘭殖民主人完全接受。他們生來就是局外人，而受過更多教育者，常渴望成為局內人，但結果往往變成厭惡伊斯蘭教（荷屬東印度群島的主流宗教）以及極端的荷蘭民族主義。

1930年代，在這個殖民地許多荷蘭納粹黨成員都有歐亞人的背景，正如范列文所指，該黨使歐亞人「比荷蘭人更荷蘭」。

懷爾德斯可能不是法西斯主義者，但他對主權、民族歸屬感以及文化和宗教純潔性的癡迷，在局外人中有著悠久的血統。極端民族主義者自邊緣崛起——拿破崙來自科西嘉島，史達林來自喬治亞，希特勒來自奧地利。那些渴望成為局內人者，經常會成為更外圍者的死敵。

即使在荷蘭，懷爾德斯也算不上是異類。布魯克曼（Henry Brookman）在1980年創立極右翼的荷蘭中心黨，主張反移民，尤其是穆斯林移民。布魯克曼也有歐亞人的背景，而另一位右翼政治家韋爾東克（Rita Verdonk）也是如此，她於2007年創立荷蘭驕傲黨。

能夠與懷爾德斯相提並論的政治家，可能是英國前內政大臣布瑞弗曼（Suella Braverman），她的父母是雙重局外人，先是移民到非洲的印度人，接著是移民到英國的非洲印度人，而身為移民之子的布瑞弗曼，對移民和難民「入侵」英國的敵意似乎令人費解。但就她的例子而言，對歸屬感的渴望也可能在其政治生涯中發揮了作用。

布瑞弗曼進入英國建制派並在保守黨內崛起，表明英國對局外人變得比較開放。但可鄙的是，她對移民的強硬右翼觀點已成為保守黨的政治主流，或者是白皮膚的保守黨人樂於利用一個雄心勃勃的移民之女來推動反移民議程——至少在她的煽動性言論變得太過難堪之前。

直到最近，極端民族主義政黨和政客還被主流的保守黨邊緣化或拋棄，就像1968年英國政治家鮑威爾（Enoch Powell）所預測的，更多的非白人移民將導致「血流成河」，他們被視為政治局外人，無論其家庭背景如何。

然而，對於越來越多失望的選民來說，這恰恰是他們的吸引力。脫歐派和川普在2016年從中獲益，一如懷爾德斯今天也受益於此。

如果傳統保守黨在過去幾十年沒有表現出犬儒主義，這樣的結果就不可能發生。由於害怕他們的選民被極右翼搶走，保守黨迎合了他們的偏見，反對外國的「寄生蟲」，反對穆斯林對「猶太教──基督教價值觀」的威脅，反對「覺醒的」城市滑頭或者「不知從哪裡來的人」。但這大多是表面說辭，保守黨仍繼續為富豪和大企業的利益服務，這讓民眾感到憤怒，覺得自己被當成局外人，希望能有個局外人來砸爛舊秩序。

荷蘭的保守政黨例如自由與民主黨（VVD），過去處理這個問題的方式是拒絕與懷爾德斯這樣的極端分子共同執政。VVD還代表著國際主義、歐盟、對烏克蘭的軍事支持以及應對氣候變化的措施，懷爾德斯則是反對這一切。

VVD為保護其右翼，轉而對移民問題改採更強硬的立場，並暗示可能與憤怒的局外人共同執政，（這種立場現在又逆轉，但能持續多久？）如今既然大門都敞開了，移民變成選舉議題，使懷爾德斯能夠贏得壓倒性勝利。

這個令人遺憾故事的諷刺之處在於，讓這種狀況發生的VVD領導人耶史格茲（Dilan Yeşilgöz），出生在安卡拉，母親是土耳其人、父親是庫德人，而她正是懷爾德斯誓言要消滅的那種荷蘭公民。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The Rage of the Outsider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