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論壇》島國視角：沒有全球皆適用的發展模式　經濟新策略必須採由下而上 -- 上報 / 大師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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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島國 #新興市場 #馬爾地夫 #全球人口 #專屬經濟海域 #EEZ

《大家論壇》島國視角：沒有全球皆適用的發展模式　經濟新策略必須採由下而上

沈聯濤（Andrew Sheng）＆肖耿（Xiao Geng） 2023年04月16日 07:00:00

沈聯濤（Andrew Sheng）

●香港大學亞洲國際經濟研究院傑出研究員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可持續金融顧問委員會成員

肖耿（Xiao Geng）

●香港國際金融學會主席

●香港中文大學（深圳）實踐教授

●深圳高等金融研究院政策與實踐研究所所長

這世界正陷入一場全球性的長期危機。一波波互相牽連的震撼，包括俄烏戰爭、新冠肺炎疫情衝擊、美中競爭對峙升高、氣候變遷和山雨欲來的金融崩潰，眼看就要吞噬世界主要強國。新興市場與開發中經濟體（EMDEs）重新檢討、修正發展策略，此其時矣。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發展經濟學者強調去殖民化、尋求替代成長模式並強化國家機制，以駕馭市場。但過去40年來，靠布列敦森林機制與華盛頓共識（Washington Consensus）支撐的新自由主義貿易架構，已揚棄上述的許多政府能力，轉而擁抱市場導向型成長，寧可政府干預越少越好。

1997年至1998年颳起亞洲金融風暴，動搖各國對華盛頓共識的信心；2008年全球金融海嘯狂湧，更導致一些發展經濟學家完全拋棄那種共識。與此同時，經濟學家開始放眼超脫國內生產毛額（GDP）層次的經濟成長，把發展目標的概念擴大到涵蓋兩性平權、環境永續、幸福和多元性。

金磚國家（BRICS）經濟體––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壯觀地崛起，至少有一段時間讓人相信，金磚模式大有替代自由主義發展架構的態勢。然而，礙於意識型態衝突和做法互異，經濟學家一直沒能對新的典範達成共識。

要滿足各不相同的目標，發展經濟學變得跨越愈來愈多的領域。藉由融入社會科學、生態學和其他生命科學的洞見，發展學者試著擘劃更全面性的替代經濟模式。但誠如哈佛經濟學家羅德瑞克（Dani Rodrik）與韓森（Gordon Hanson）所言，重新發想經濟的可能性，也需要拋棄不合時宜的假設。

話雖如此，沒有一套全世界都適用的發展模式。經濟是極其複雜的體系，舉凡人與人、社區與社區、社會與社會、國與國、全球架構之間各式各樣的互動，都會形塑這種體系。這些互動不斷改變各地與國際的情勢，產生無可預料的結果，無法輕易用簡單明瞭的理論加以解釋。

簡言之，在當前這個快速變遷的世界，不再可能打造出一個全球皆適用的發展模式，EMDEs必須自我調適。為因應這個新現實而設計全面的、務實的策略，需要有系統性的思維以及嶄新的哲學框架。

例如，全球38個開發中的小島國（SIDS）就面臨複雜的挑戰。這些國家合計只占世界總人口不到0.2%，占全球GDP比率僅0.1%；個別而言，這些島國不論是從土地面積、經濟產值或人口規模來看，都無足輕重。然而，若把專屬經濟海域區（EEZ）計入，他們合計占2100萬平方公里（810萬平方英里）。假如他們是單一的國家，將成為世界第二大國，僅次於俄羅斯。

合計占聯合國會員國總數五分之一，且占全世界EEZ與土地面積8.7%，賦予SIDS地緣政治影響力，一些大國經常爭取他們投票支持聯合國議案和海域通行許可。具戰略重要性的所羅門群島，導致美中關係更加緊張，即為例證。

但SIDS極易受外部震撼打擊。疫情重創這些國家的觀光業，以致2020年SIDS合計GDP萎縮6.9%，比其他開發中國家平均4.8%負成長更嚴重。海平面上升對SIDS是另一大日益升高的威脅。例如，到本世紀末，馬爾地夫77%的國土可能都沉入海中了。

可用土地稀有、人口少且資本有限，抑制SIDS的發展前景。服務業占GDP一半，製造業和農業活動不多，又欠缺石油和天然氣資源，讓SIDS經濟對消費者產品及能源價格上漲的抵抗力極弱。

有個領域可能給予SIDS相對競爭優勢：數位服務。不過，他們必須先投資發展優質的科技基礎設施，並扶植擅長資訊與通訊技術的勞動力。行動寬頻訂戶占總人口比率從2014年的四分之一，攀升到2018年的將近一半，但仍比世界平均值落後22個百分點。倘若SIDS希望開發新的永續收入來源，各國政府務必投入更可觀的資源升級教育體系，特別是科學、數學和創作藝術課程。

如同我們先前所言，永續發展宜採取由下而上的做法，以社區層級的共識支撐並由非營利性的社會企業驅動，比由上而下的策略可行。主流的發展經濟學聚焦於創造規模經濟，已助長國家和市場勢力集中化、造成社會和環境不公不義，甚至協助挑起當前民粹主義反彈。若不凝聚普遍的社會共識並賦權基層社群，兩極對立將愈演愈烈，破壞開發中國家達成聯合國永續發展目標的能力。

藉由擁抱科技和現代管理技能，SIDS即可充分運用社群力量來驅動永續的社會經濟發展。從由上而下的策略轉向由下而上的做法，將允許小型社群自我賦權。這種做法終究會增強開發中國家的經濟，乃至於全球經濟。

重新構思發展經濟學，不只是從「社會主義vs.資本主義」的觀點來思考，而是要以全方位的系統性思考，佐以在地化的行動，讓各經濟體和社群有能力去定義、嘗試並實現自己抱負，同時仍能受惠於相關的全球知識。

（翻譯：余雅薇，責任編輯：楊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