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論壇》達賴視角：我什麼都給你了　就剩下舌頭讓你吃了 -- 上報 / 大師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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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賴 #達賴喇嘛 #西藏 #舌頭 #性虐待 #藏 #藏族文化

《大家論壇》達賴視角：我什麼都給你了　就剩下舌頭讓你吃了

齊澤克（Slavoj Žižek） 2023年04月25日 07:00:00

齊澤克（Slavoj Žižek）

●歐洲高等學院哲學教授

●倫敦大學伯貝克人文學院國際主任

近來一段關於達賴喇嘛的影片瘋傳，他在大庭廣眾的公開儀式上要求7歲男童給他一個擁抱，然後「吸吮我的舌頭」。許多西方人直接反應是譴責達賴喇嘛的行為不當，許多人懷疑他要不是老番顛、要不是戀童，要不就是兩者都是。其他人則好心地指出，伸出舌頭屬於藏族文化的傳統習俗，是善意的象徵（藉以證明自己的舌頭不黑，若黑則代表邪惡）。就算如此，要求別人吸吮自己的舌頭在傳統上也站不住腳。

事實上，正確的藏語是Che le sa，大致上可以翻譯成「吃掉我的舌頭」。這是爺爺奶奶經常用來逗孫子的話，就像是說：「我什麼都給你了，就剩下舌頭讓你吃了。」不用說，這層意思在翻譯中遺漏了。（英語雖是達賴喇嘛使用的第二語言，但他並不具備母語水平。）

可以肯定的是，被納入傳統範疇的東西，未必不受審查或批評。以極端的案例來說，陰蒂切除術是古老傳統之一，而古代西藏也充滿了在我們今天看來只是要強化階級制度的羞辱行為。過去半個世紀裡，甚至連伸舌頭的意義也出現奇怪演變，正如王力雄與茨仁夏加在《The Struggle for Tibet》中所寫到的：

「文革期間，若老地主在路上遇到已獲解放的農奴時，他會遠遠地站到一邊，把袖子甩上肩，鞠躬並吐舌頭，這是在下位者對居上位者的禮節。只有在前農奴離去之後，他們才敢繼續旅程。現在（鄧小平改革後）情況又改回來了：前農奴站在路邊，鞠躬吐舌，給老地主讓路。這是一個微妙的過程，完全是自願的，既非任何人強加的，也不需要解釋。」

在這裡，吐舌表示自辱，而非關愛。隨著鄧小平的「改革」，前農奴們明白自己再度跌落社會底層。更有意思的是，相同儀式竟在如此巨大的社會變革中倖存下來。

現在把話題轉回達賴喇嘛，中國當局很可能精心策劃這段短片或協助將之廣傳，藉以污衊這位最能體現西藏反抗中國統治的人物，這種推論也很合理。

無論如何，我們所見的是把達賴喇嘛視為法國精神分析學大師拉康 (Jacques Lacan) 所謂之「鄰居」：一個不能被簡化為跟我們一樣的「他者」，他與我們之間隔著一道無法穿越的深淵。西方觀察家對他舉止採取高度「性化」解釋，反映出不可逾越的文化理解鴻溝。

然而在西方文化中，我們也很容易發現難以理解的他者案例。多年前，當我讀到納粹為了折磨囚犯，甚至動用工業用睾丸擠壓器來造成難以忍受的痛苦時，我感到異常震驚。

然而，沒想到的是，我最近在一則網路廣告中看到相同產品：「挑選你的愉悅毒藥……不銹鋼球蛋蛋壓碎器、不銹鋼蛋蛋夾鉗刑具、野蠻雞雞刑具、硬核不銹鋼蛋蛋刑具……所以如果你和伴侶躺在床上，憂鬱並對生活感到厭倦，那是時候了。奴隸的蛋蛋已經成熟，可以壓碎了！這就是你引頸期待的時刻，尋找合適的工具來虐待他的蛋蛋！」

現在，假設我路過一個房間，裡面有兩個男人正在享受這個工具，若聽到其中一人痛苦呻吟哭泣，我可能對裡面的情況有所誤解。我是否應該冒著被當成白痴的風險敲門，禮貌地詢問：「這真的是雙方合意行為嗎？」畢竟，如果我繼續前行、不加理會，就忽略了裡面也可能真有人遭到虐刑的風險。

或者，想像一個男人正在對女人進行類似的事，在雙方合意的情況下折磨她。在這個政治正確的時代，很多人會不自覺地假定這是脅迫，或者他們會得出結論，女人已經內化男性壓迫行徑，開始認同敵人。

我們不可能消除這種情況的模棱兩可、不確定或混亂性質，因為確實有某些男人和女人真正享受某種程度的虐待，特別是假裝成在非自願情況下進行的。在這些施虐受虐的儀式中，懲罰行為所標誌的是某種招致懲罰的潛在慾望。例如，在以鞭打懲罰性侵的文化中，一個男人可能會要求鄰居殘忍鞭打他，這不是為了贖罪，而是因為他內心深處有性侵女性的慾望。

從某種意義上說，從納粹睪丸壓碎機過渡到施虐受虐遊戲所用的情色道具，可以被視為歷史進步的標誌。但同時間，這種「進步」也導致某些人決意肅清古典藝術作品中可能傷害或冒犯他人的任何內容。

結果導致一種文化，我們可以接受在身體愉悅層面上進行雙方合意的不適行為，但在語言和思想層面卻不能容忍。當然，諷刺的是，越是禁止或壓制某些言論和想法，只會讓它們越有吸引力且越強大，成為密而不宣、褻瀆的慾望。事實上，在某些超我 (superego) 的禁止下，這些禁忌反而與他處無法覓得的愉悅和愉悅追求者形成連結。

為何日益寬容似乎意味著日益無能與脆弱，為何在某些情況下，愉悅只能通過痛苦來獲得？不同於佛洛伊德批評者長期以來的說法，精神分析的時刻才剛剛到來；這是因為我們所謂的「性慾」是巨大一團亂，而精神分析是唯一可以釐清的框架。

（翻譯：吳巧曦，責任編輯：楊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