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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加密視角：在快速數位化的世界　央行無能保衛貨幣主權

納吉莫哈西（Piroska Nagy Mohácsi） 2023年06月12日 07:00:00

納吉莫哈西（Piroska Nagy Mohácsi）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客座教授

近幾年來，央行數位貨幣（CBDCs）成為經濟學家、監管官員乃至於金融與商業評論員熱議的話題。但推動這項技術最主要的論點無關經濟或金融，而是基於政治理由。在快速數位化的世界，央行面對一個可能缺乏必要工具可管控危機、或許不再有能力保衛貨幣主權的未來。

在這種情況下，不應只是把CBDC看作是強化支付系統的一種機制，也應理解為一種為捍衛貨幣與金融體系「靈魂」並為其提供的總體經濟穩定而戰的關鍵武器。央行若是缺乏數位時代可用的工具組合，將無法保有鑄幣壟斷權，他們的政府也可能失去地緣政治影響力。

全盤考量後可知，CBDC的益處大於代價和風險，只要打從一開始，就採取措施防止侵犯隱私和政府越權。了解這點後，世界各地大多數的央行此刻正評估各種選項，並研究可能的設計功能；有些央行甚至已經推出CBDC了。

然而，一國是否發展CBDC，並非央行可自作主張的事情。在當前的政治氛圍（包括國內和全球）下，設計CBDC需要政府與國會積極參與。決策官員評估各種選項時應體認到，毫無作為本身也是一種重大決定。政府若沒能跟上科技趨勢變遷的腳步，將發現愈來愈受制於自己所無法掌控的力量。

為什麼需要CBDC？

CBDC通常被描繪成一種工具，用來改善跨國支付系統、促進金融包容性，以及（在某些國家）替代日益式微的現金。這些益處固然重要，卻不是建立CBDC最主要的理由。真正至關重要的是，數位革命對政治經濟根本問題所產生的影響。貨幣概念本身岌岌可危。

從政治經濟學觀點來看，有三大理由推出CBDC。一，CBDC可輔助維繫貨幣主權，也可強化央行達成法定職責的能力。央行之所以存在，是為了造福社會大眾：貨幣與金融穩定。歐洲央行（ECB）前執行委員柯爾（Benoît Cœuré）說，在一個數位化日益加深的世界，各國當局需要數位版的國幣，才能防止關鍵的貨幣政策傳導管道遭民間數位貨幣取而代之。近年來加密幣和數位資產大行其道，儘管民間數位貨幣最近波動劇烈，仍對央行的鑄幣壟斷權形成挑戰。然而，若是介入遏止這些可能值得一試的民間努力，恐有嚴重傷害創新之虞。

二，CBDC可促進決策效率。前花旗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布特（Willem H. Buiter）最近就提到，零售的CBDC因為數位可程式化能力不受限制，可能有助於微調貨幣與財政政策，使能針對特定和緊急的情況解決問題。決策官員因而能取得強大的危機管理工具，遠比目前手上能運用的工具有效。

CBDC也能對國內資本市場提供可能範圍內最安全的數位資產，因為毫無信用或流動性風險（除非發行國的主權債信有風險）。有了CBDC，商業銀行也無需再投保所費不貲的存款保險。

最近美國發生一連串銀行倒閉事件，就凸顯出最後一種好處。以矽谷銀行（Silicon Valley Bank）和接下來幾家中型銀行為例，美國聯準會（Fed）與財政部介入紓困，甚至為超過25萬美元法定門檻的存款提供擔保，此舉形同默許保障全國的銀行存款。金融時報評論員桑德布（Martin Sandbu）指出，如此一來，他們已經制定了CBDC的一項要素。

三，地緣政治因素改變，使推出CBDC的論據日益增強，至少從美國、中國和歐盟等強權的觀點來看是如此。因為俄烏之戰和美中敵對關係升高之故，具全球系統重要性央行之間的準備貨幣地位競爭──有些評論者稱之為「數位貨幣軍備競賽」──只會愈演愈烈。

因此，Fed在2022年一份深具影響力的報告中發現，發行數位美元的第三大益處，將是「保有美元的國際支配地位」。就這點而言，ECB甚至更直截了當地斷言，未來若發行數位歐元，首要目標將是協助歐洲達成戰略性獨立（提升歐元國際地位名列第五大目標）。

最後，中國人民銀行推出測試版CBDC，即數位人民幣（e-CNY），雖未公開承認背後有任何地緣政治考量，但顯然這種動機，加上「一帶一路」倡議，正促使人行大力支持無需美元的跨境支付。

CBDC可以多種方式提升某國貨幣的國際地位。因為容許以速度更快、成本更低的方式進行國際貿易支付，CBDC可能把尚未走向數位的傳統貨幣邊緣化。也可能有助於超級強權爭霸數位金融基礎設施和科技領域，正面的創新溢出效應將嘉惠各國的經濟。而且，如前文所述，未能採用CBDC的國家，國內貨幣主權與效力將減弱，因而有損其公信力以及國幣作為準備貨幣的潛力。（系列二之一）

（翻譯：余雅薇，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The Digital Economy’s New Monetary Imperativ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