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論壇》腐敗視角：烏克蘭戰爭最大贏家　是基輔的寡頭派系 -- 上報 / 大師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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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烏戰爭 #寡頭 #民粹 #帝國主義 #法西斯 #北約

《大家論壇》腐敗視角：烏克蘭戰爭最大贏家　是基輔的寡頭派系

齊澤克（Slavoj Žižek） 2023年07月08日 07:00:00

齊澤克（Slavoj Žižek）

●歐洲高等學院哲學教授

●倫敦大學伯貝克人文學院國際主任

酒鬼的老婆正與情人床戰，不料丈夫踉蹌走進臥房爬入被單。他說：「親愛的，我醉茫了，竟看到床尾有六隻腳。」她回答：「別擔心。走到門口，從那邊再看一次。」他照辦，鬆了口氣說：「妳說得對，只有四隻腳！」

這個笑話或許粗鄙，但觸及一個重要現象。一般而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有時候，正是置身其外的立場蒙蔽雙眼，讓你看不清真相。以這笑話來說，酒鬼丈夫置身其外（站在門邊）營造某種置身其內的錯覺，讓他誤把老婆情人的腿看成是自己的。

類似的互動關係也見於西方對烏克蘭的支持。國內寡頭派系可能躍為烏克蘭戰爭最大贏家，但我們對這個事實卻視而不見。倘若戰後烏克蘭與戰前烏克蘭類似，仍是個被寡頭政治腐化的國度，仍遭西方大企業殖民、掌控最好的土地和天然資源，我們不應訝異。我們為這場戰爭做出犧牲時，卻未看見利益被別人收割，就像酒鬼誤把另一男人的腳當作自己的──也許是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並不想認清真相。

我們能否避免掉落這個陷阱？6月20-22日，泛歐組織「Europe, a Patient」在倫敦舉辦研討論，談論保護烏克蘭社群在戰後免遭經濟剝削的必要性。這類倡議比以往更有必要，因為支持烏克蘭人自衛，必須兼顧生態和社會正義顧慮。這些對該國的未來同樣重要。舉例來說，我們全力支持烏克蘭的前提，是確定我們能解救烏國擺脫化石燃料工業的宰制，畢竟化石燃料工業仰賴俄羅斯的石油。

軍事、環境和社會經濟鬥爭相互糾結，變得愈來愈難以忽視。6月初赫爾松附近的卡霍夫卡水壩（Kakhovka Dam）遭炸毀潰堤，使戰爭與生態這兩件事猛然撞在一起。

但烏克蘭也不孤單。約莫同時，加拿大野火燒出的烏煙瘴氣最終也籠罩著紐約市，讓該市居民嚐一嚐「全球南方」（Global South）民眾習以為常的空污是什麼滋味。西方富國對氣候危機和生態浩劫夸夸而談，卻還是缺乏具體行動。

這種狹隘的觀點並不局限於右派和企業界。許多左派人士今日口口聲聲宣稱支持和平，同時卻偏好向採取修正主義的殘暴極權政權妥協。

要了解這種「和平主義」式的反對立場，應當回顧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的情境，當時也有一群右派與左派組成的聯盟，合力反對美國參與外國戰爭。和昔日一樣，現在的「和平主義者」也辯稱，歐洲的處境不干美國的事。他們對侵略者抱持著詭異的同情心，聲稱打仗只會富了軍火工業。1940年夏季，納粹德國對英國表示和平意願時，他們認為英國應當接受希特勒慷慨的邀約。

如同所有美麗的謊言，這個謊也內含一點真實性。美國保守派評論者布坎南（Patrick J. Buchanan）在2008年提出這種論點的一個版本，辯稱假如邱吉爾當初接受希特勒1940年的提議，「大屠殺」就不會那麼嚴重。

再者，依照那個論點，正如同邱吉爾因無謂釀成與德國作戰而把大英帝國導向毀滅，美國總統布希（George W. Bush）仿效邱吉爾，也引導美國走向毀滅。如同許多左派人士，布坎南也認為，若美國在某一國沒有重大利益可言，就不應對該國提供保障。

如今在烏克蘭戰爭脈胳下，可聽見這種主題的新版變奏曲。可想而知，蘇聯解體產生和《凡爾賽條約》相同的效應：激起想對上一場戰爭的勝利者復仇的渴望。

和昔日一樣，這個左派與右派結合的新聯盟受陰謀論引導，例如小羅伯特甘迺迪（Robert Kennedy, Jr.）和川普支持者散布的反疫苗論調，就把對抗新冠肺炎的防疫措施詆譭成一種控制人民的工具。此聯盟也反對援助烏克蘭，因為那會圖利北約（NATO）軍火工業利益團體。該聯盟還把我們當前面臨的最大威脅，駁斥為只是大企業剝削勞工階級的手段罷了，堪稱否認的典型範例。

否認政治學──只見到四隻腿──當然是過度樂觀。那暗示我們不必採取行動因應任何新的危險；我們可以當它們不存在，繼續照常過日子。那是左派和右派民粹主義的產品，也是我們現在陷入「民主衰退」（democratic recession）的主因之一。誠如英國雜誌《論壇》（Tribune）評論員布萊絲克莉（Grace Blakely）所言：「自由派人士預言自由市場普及會增進民主，但極權主義正在興起。那是因為，資本主義總是會保衛社會階級制度免遭經濟平等威脅。」

我們還可以把這個說法做進一步引伸：此刻民主遭遇的威脅，也來自於民粹主義者假裝抵抗企業資本主義，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左派「和平主義者」反對支持烏克蘭，理由是那麼做「只會」圖利國防承包商。畢竟，烏克蘭早就是西方企業的殖民地，且唯有透過「綠色」、平等的重建，才有自由解放的一天。

我們要掙脫所處的困境，不能只是依賴多黨共治的自由民主。而是，必須尋找新的方法凝聚社會共識，並且在政黨與公民社會之間建立起活躍的連結。當務之急是對左派與右派結合的新民粹主義勢力說不，那或許需要與資本主義式自由民主（capitalist liberal democracy）的倡議者站在同一陣線，就像二戰期間共產主義者與西方「帝國主義者」並肩作戰、共同抵抗法西斯主義者一樣，因為明白帝國主義是他們的終極敵人。雖然是同床異夢的彆扭夥伴，但至少他們能看清楚眼前究竟發生何事。

（翻譯：余雅薇，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The Axis of Denial》，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