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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地緣視角：俄國的武器是能源並非核彈 普丁要自行制定規則
瑪薩艾斯（Bruno Maçães）
● 前葡萄牙歐洲事務部長
近來危機接踵而至，彰顯以嶄新想法思考地緣政治的必要性。西方固應如此，歐洲更是這樣。
歐洲聯盟根本上已現代化到了政治本質可稱為技術的地步，我們常說歐盟是技術官僚，意義差不多一樣。
政治作為技術，本就不該令人灰心喪志或毫無啟發。政治的主要手段與目標，確實是加速推廣知識及思想交流，但隨著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歐盟顯然忽視了技術的地緣政治本質。歐盟犯下的錯誤，是以為技術必然會藉由創造相互依賴及透過更高效率帶來物質上的豐富，從而減少國家間的衝突。
自然之後
從更廣義的角度來看，隨著技術力量日益證明會以人造世界取代自然環境，誰來建造、控制這些世界的問題將更顯尖銳。技術世界中，地緣政治並非控制領土，而是創造領土。
在氣候變遷與生物多樣性喪失的時代，人造，或許真的就會是字面上的人造。
不久前，自然世界仍在我們控制之外，扮演的是地緣政治大國仲裁者的角色。人類對原子的掌控造成了冷戰，但即便是冷戰當時，被改造了的自然仍符合基本規則，衝突才得以控制在一定限度內。
新競賽
決定哪些規則會管理世界、哪些強權能制定規範的激烈競賽正在進行當中。「我們佔全球經濟的25%」，美國總統拜登2020年11月如是說，「我們需要與其他25%或更多的民主國家同一陣線，好讓我們能制定規則，而不是因為大家別無選擇，就讓中國等國自己說了算」。
面對此一現實，民主國家最好放棄「照規矩來」的口號，強制執行既定規則不再是世界政治的目的。規則不會憑空掉下，推動國家崛起的力量也並非中立，這場競賽，比玩家遵循共同規則競爭的遊戲複雜許多。
自由主義已無法讓頑固的世界相信規則的真諦，我們正危險地邁向「拳頭就是公理」的新世界。俄羅斯總統普丁明白說過，他不會再接受世界運作的規則。他想要的是新體制，一個俄國具有龐大影響力、俄國被視為強權的體制。
克里姆林宮可能沒好好想過其屬意的新體制會帶來什麼變化，但立場倒是明確：烏克蘭作為國家必須消失，作為民族也是；此外，俄國還必須重新參與歐陸所有重要決定。
某位前俄國情報官員曾告訴我，小國馬爾他在歐洲理事會和部長理事會占有一席之地，對於歐洲事務的話語權比俄國更大，這是不該被容許的世界。
可以確定的是，普丁曾想過，藉由與美國討價還價或能催生新體制；但他看到了機會，決定嘗試動用武力來推動新體制。
普丁這麼做是因為深信俄國是強權，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外界承認這個事實。在烏克蘭的戰爭若迅速取得成功，將堪比能讓遭打壓階級躍居掌權者的革命時刻。
不同於一般印象，莫斯科革命派最重要的資產並非核彈，而是能源。普丁與幕僚認為，俄國的石油和天然氣對歐洲經濟正常運作是如此地不可或缺，就算普丁決定發動戰爭，俄國也不必擔心。他們的結論是，俄國可以自行制定規則。
技術秩序
若把國際秩序看成作業系統，能改變規則的人就是系統管理員。掌握「root權限」的國家——例如美國——能執行任何指令或修改系統：相對地，克宮自認已找到入侵的系統後門，連管理員都無法反制。
成為全球系統管理員的最大好處，就是能透過切換系統，來打擊違規者並追求其他目標，這正是西方面對普丁侵略做出的回應。西方民主國家並未直接開戰，而是採取針對性的經濟制裁，並仰賴烏克蘭人讓俄國付出慘重的軍事代價。
針對俄國央行的制裁原意是要給俄國致命一擊，因為外匯存底是克宮計劃用來捍衛盧布、且讓自身不受西方其他手段影響的工具，拿走這個工具等於進入電玩遊戲中的「上帝模式」。系統管理員希望此舉能切斷俄國的控制，使其完全暴露於毀滅性的銀行擠兌、通膨和資本外逃之下。
但劇本並未成真，而其原因不難想像：世界仍渴求俄國的碳氫化合物。依目前的價格，出口一年份的能源即足以彌補被凍結的外匯存底。
新規則制定
俄烏戰爭讓人赤裸裸地看到，全球體制本應是中立的規則框架，現在卻突然成為權力工具。這也彰顯了一些危險，因為開發中國家的任何一員可能隨時決定不再照現行規則行事，甚至開始尋找替代體制。
不管未來如何，這場危機已經教會我們三個教訓。第一，我們進入了地緣政治競爭的新時期，利害關係更甚以往。西方民主國家與中國的競爭會逐漸被視為決定性的歷史競賽，決定誰來打造未來的人造世界、誰來制定管理規則、誰能擁有作業系統的root權限。
第二，制定規則的權力比規則本身更重要，這種相對主義可能讓敏感的自由派不悅，但近期的危機不斷地證明這個真理。
最後，重要的是哪些強權擁有全球體制的root權限，防止入侵者存取系統的最深層必須是優先要務。歐洲對俄國能源的危險依賴既是弱點，也是警訊。
（翻譯：鄭可妮，責任編輯：楊淑華）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New Geopolitic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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