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論壇》帝國視角：戈巴契夫讓蘇共瓦解　中共視為鬼魅 -- 上報 / 大師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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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巴契夫 #朱鎔基 #鄧小平 #蘇聯解體 #中共

《大家論壇》帝國視角：戈巴契夫讓蘇共瓦解　中共視為鬼魅

裴敏欣（Minxin Pei） 2022年09月06日 07:00:00

裴敏欣（Minxin Pei）

●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

●美國德國馬歇爾基金會非常駐高級研究員

曾幾何時，西方人以為，對一位看似改革者的中國領導人獻上一句「中國的戈巴契夫」，應該是至高無上的讚譽。雖然出自善意，卻可能一廂情願。1990年7月，直話直說的上海市長朱鎔基訪問美國時，就有一些美國人那麼稱呼他，但這位未來的總理可不覺得有趣，據說朱鎔基當下就反駁說：「我不是中國的戈巴契夫，我是中國的朱鎔基。」

朱鎔基因為在1990年代推行重大改革，並領導中國成功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而備受讚揚。我們永遠無法得知，對於8月30日逝世的前蘇聯末代領袖戈巴契夫，朱鎔基心裡真正的想法為何。但我們的確知道，在大多數中國共產黨領導人眼中，戈巴契夫罪無可赦，因為他一手造成蘇聯解體。

實際上，中共詆毀戈巴契夫毫無道理。在他掌權六年期間，中俄關係大為改善。蘇聯崩解也給中國帶來地緣政治利益。來自北方的致命威脅幾乎一夕間化為烏有；原本局部屬於蘇聯地盤的中亞，突然間開放起來，讓中國勢力能投射至當地。最重要的是冷戰結束，戈巴契夫居功厥偉，開啟了30年的全球化時代，促成了中國經濟崛起。

中共對這位前蘇聯領袖深惡痛絕，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唯恐戈巴契夫的開放（glasnost）和改革（perestroika）政策在前蘇聯成就的事 – – 瓦解昔日一黨專制的強大政權 – –也可能發生在中國。有別於俄羅斯總統普丁把蘇聯瓦解看作是20世紀「地緣政治大災難」，中國執政當局則把蘇聯淪亡視為「意識型態大災難」，給他們自己的未來蒙上一層陰影。

直到今天，蘇聯帝國解體已過了30餘年，中共感同身受的心理傷痕還歷歷在目。2月下旬，中共官方媒體開始播放101分鐘長的紀錄片，稱為「歷史虛無主義與蘇聯解體」，指責蘇聯共產黨未能執行嚴格的審查，尤其是對西方自由派思想。

然而，中共對蘇聯瓦解久久不能釋懷似乎很怪，畢竟中共這30年來顯然已成功避免走上同樣的命運。中共最顯而易見的成就，是藉由提升人民生活水準而取得正當性。蘇聯垮台後兩個月不到，87歲的鄧小平就鼓舞他士氣低落的黨，重啟停滯不前的改革，並把經濟發展置於首位，凌駕其他事項。這絕非巧合。

另一項較不為人知但同等重要的成功，是中共致力防止像戈巴契夫這樣的改革派人士登上權力層峰，從內部瓦解共產黨的統治。蘇聯解體後，中共在仔細審核未來領導人方面極其謹慎，唯有政治忠誠度無懈可擊的官員，才可能被授予權力。

在1990年代，前蘇聯統治大半地區陷入政治混亂和經濟危機的同時，中共政治宣傳意外大獲成功，藉由大肆宣傳俄羅斯平民百姓生活有多貧苦，向中國人民傳達了極具說服力的訊息：經濟置於民主之上，是正確的路。

然而，戈巴契夫開啟的風氣，至今還是令中共備感威脅。或許有人會辯稱，如同所有的獨裁者，中共的不安全感和偏執狂無藥可醫。但中國統治者已下定決心證明並非如此。

1990年代，中共高層領導人委託進行一系列學術研究，探討導致蘇聯瓦解的原因。參與研究的包括聲望卓著的學者，以及黨內專家。對於許多爭議性較小的因素，像是經濟管理不善、與美國打一場贏不了的武器競賽、帝國過度擴張、非俄羅斯共和國內部的種族-民族主義，他們意見趨於一致；但是對戈巴契夫扮演什麼角色，他們卻激烈爭辯。

黨內專家堅稱，蘇聯之所以瓦解，戈巴契夫應負最大責任，因為他的經濟改革思慮不周，削弱了共產黨對權力的掌控。真正專攻蘇聯研究的學者則反駁說，要怪就要怪戈巴契夫前幾任的蘇聯領導人，尤其是1964年至1982年統治蘇聯的布里茲涅夫（Leonid Brezhnev）。布里茲涅夫時代的政治停滯和經濟弊病太嚴重，留下的政體腐爛到無從改革起。

今天，從中國對蘇聯瓦解的官方論述以及對戈巴契夫敵意不減觀之，黨內派顯然贏得那場辯論。但令人懷疑的是，中國領導層是否學到了正確的歷史教訓。

（翻譯：余雅薇，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China’s Gorbachev Phobi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