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澤克(Slavoj Žižek)
• 歐洲高等學院哲學教授
• 倫敦大學伯貝克人文學院國際主任
俄羅斯和其他前共產主義國家所謂的寡頭是馬克思所謂流氓無產階級的資產階級對手:流氓無產階級是容易受到政治操弄的沒有思考習慣的群體,因為其成員既不具有階級意識也不具有本階級的革命潛力。但與無產階級不同,由於國有資產的瘋狂「私有化」,這些國家從1980年代後期開始出現的流氓資產階級控制著資本——而且數額非常巨大。
斯洛維尼亞右翼總理亞內茲·揚沙的合作夥伴和朋友洛克·斯尼澤(Rok Snežič)就是個典型的例子。作為一名「獨立的稅務顧問」斯尼澤協助斯洛維尼亞企業在塞爾維亞共和國(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的塞族部分)的低稅收轄區遷址。他顯然沒有私人財產,而且通過宣告破產抹去了自己過去的稅收記錄。
但斯尼澤也開著新型豪華轎車四處遊蕩,並且有能力為巨型廣告牌廣告付費。他正式受僱於其妻所擁有的一家公司,月薪為37,362歐元現金。
但「正常」資本主義同樣會誕生流氓資產階級。斯尼澤與唐納德·特朗普並沒有太大差別,後者之所以能夠蒸蒸日上,恰恰因為他沒有任何信仰,金錢和物質財富的束縛就是唯一的驅動力。
市場價值同樣決定了俄羅斯在烏克蘭戰爭的輪廓,烏克蘭總統沃洛迪米爾·澤連斯基似乎上了一堂全球資本主義和民主制度如何實際運作的速成課。自戰爭開始以來,歐洲已經向俄羅斯支付了近400億美元的石油和天然氣款項,他因此看到,西方國家更關注的不是烏克蘭人的性命,而是能源價格上漲。烏克蘭已經被資本主義市場——即一直在為俄羅斯戰爭引擎提供燃料的策源地——徹底拋棄了。
終結這种血腥貿易需要各國政府放棄對市場機制的依賴,開始直接組織能源供應,解決俄羅斯戰爭所引發的全球糧食危機也需要採用類似的方法。(俄羅斯與烏克蘭不僅是世界規模最大的兩個小麥出口國,同時也是歐洲化肥的主要來源地。)矛盾的是,只有令人回想起新生蘇聯「戰爭共產主義」的舉措才能挽救烏克蘭並維護西方力量。畢竟,俄羅斯與中國合作不僅是為了在地緣政治領域挑戰西方,而且也是為了廢除美元和歐元的全球貨幣地位。
鑑於西方團結受限於經濟利益,烏克蘭人將不得不接受「保衛歐洲」並不是充分的理由。烏克蘭也在保護俄羅斯民眾免受其總統普丁及其流氓資產階級所發動的自我毀滅。
在俄羅斯國有通訊社俄羅斯通訊社最近發表的一篇評論文章中,蒂莫菲·謝爾蓋采夫介紹了克里姆林宮在烏克蘭種族滅絕計劃的方方面面。基本前提是烏克蘭需要「去納粹化」,也就是去歐洲化,因為烏克蘭國內的「很大一部分民眾——很有可能是絕大多數民眾——已經在政治領域被納粹政權所掌控和吸引。因此,民眾好,政府壞的假設已經行不通。」
謝爾蓋采夫不僅將烏克蘭政治等同於納粹主義。他還聲稱「烏克蘭納粹主義」對世界和俄羅斯所造成的威脅比希特勒納粹主義更大。甚至就連「烏克蘭」這個名字也必須被取消。
因此,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計劃就像貝爾托爾特·布萊希特在其1953年詩歌「解決方案」中所描述的那樣:解散民眾並另行選舉。通過閱讀謝爾蓋采夫的瘋狂言論以及普京稱列寧創造了烏克蘭的聲明,我們可以看出俄羅斯目前的立場。烏克蘭有兩個國父:建立烏克蘭的列寧,還有激勵今天「烏克蘭納粹」以實現列寧發明的希特勒。
那麼,這對俄羅斯的地緣政治局勢意味著什麼?按照謝爾蓋采夫的說法:
「俄羅斯很有可能與已經被西方壓迫了幾個世紀之久的國家建立起夥伴關係和聯盟,這些國家不會再甘心戴上枷鎖。沒有俄羅斯的鬥爭和犧牲,這些國家就不可能獲得解放。烏克蘭的去納粹化同時也是其去殖民化,而烏克蘭民眾必須理解這一點,才能開始擺脫對所謂歐洲選擇的陶醉、誘惑和依賴。」
換言之,俄羅斯必須從根本上重新定位,切斷與西方的聯繫,並與那些被西方殖民列強殘酷剝削的國家建立起新的聯繫。俄羅斯將領導全球去殖民化進程。
西方帝國主義列強對全球南部國家殘酷剝削的事實我們永遠不應忘記。但從俄羅斯那裡聽到這樣的言論非常奇怪,因為俄羅斯有著悠久的此類行為歷史。18世紀,凱瑟琳大帝征服了烏克蘭東南部,以及從西伯利亞到阿拉斯加再到北加利福尼亞的大片領土。而現在,我們卻被告知,哈薩克、亞塞拜然、喬治亞和烏克蘭將通過俄羅斯殖民的方式…「去殖民化。」這些地區將在違背其民眾意願的情況下得到解放(這些民眾必須接受再教育,或者被解決掉)。
必須通過「熱和平」來避免爆發新的世界大戰,即用大規模軍事投資維持脆弱的權力平衡。局勢脆弱性不僅源自相互矛盾的經濟利益,還源於對現實的矛盾解釋,而這不僅僅關乎到解決事實。
但僅僅試圖證明俄羅斯主張錯誤卻忽略了普京御用哲學家亞歷山大·杜金所提出的觀點:「後現代主義表明,一切所謂事實都僅僅是相信的問題。因此我們相信我們的作為,我們相信我們的言語。這是定義真理的唯一方式。因此你需要接受我們有特殊的俄羅斯真理。」
信仰似乎凌駕於知識之上。按照「特殊俄羅斯真相」,即俄羅斯士兵在布查和其他烏克蘭城鎮並沒有留下屍體;據說這些暴行是由西方宣傳人員上演的。
鑑於上述情況,西方人必須停止建議澤倫斯基與普丁會面談判和平解決方案。那是愚蠢的努力。任何最終談判都必須由低級別官僚進行。普京及其核心圈都是罪犯,必須盡可能被忽視。最終,很大一部分俄羅斯民眾必須形成這種認識。
在前南斯拉夫,腐敗的警察曾是許多笑話中的笑柄。其中一則笑話是,一名警察出人意料地返回家中,發現自己的妻子獨自躺在床上,半裸著被喚醒。因為懷疑她的情人躲在床下,他俯下身查看。幾秒鐘後,他又跳起來,嘴裡嘟囔著,「還好,沒人在那裡」,然後迅速將一把鈔票塞進自己的衣兜里。
某種程度上,我們所有人都是那個警察,接受痛苦和屈辱作為某種形式額外享受的代價。在俄羅斯,受苦受難的民眾得到的補償不是貨幣,而是廉價的愛國自豪感。而在西方,我們坐視市場決定我們對烏克蘭和其他地方人權承諾的力度。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陳品潔)
(原標題為《War in a World that Stands for Nothing》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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