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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貨幣基金 #IMF #世界銀行 #金融危機

《大家論壇》金融視角：美元在制裁中當成武器國際貨幣體系不中立

沈聯濤（Andrew Sheng ）& 肖耿（Xiao Geng） 2022年05月08日 07:00:00

沈聯濤（Andrew Sheng ）

●香港大學亞洲國際經濟研究院傑出研究員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可持續金融顧問委員會成員

肖耿（Xiao Geng）

●香港國際金融學會主席

●香港中文大學（深圳）實踐教授

●深圳高等金融研究院政策與實踐研究所所長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後，全球似乎已準備好要針對國際貨幣體系做出有意義的改革，但這項說好的結構性變革卻始終未落實。國際貨幣基金和世界銀行近期召開的春季會議也顯示，當前這一波全球經濟動盪恐怕也無法促發轉型變革。

2008年危機震撼全球金融體系時，決策者以激進手段穩定金融體系。除了美國政府針對危機震央、陷入困境的銀行提供紓困，各國央行也採取大規模量化寬鬆措施和換匯交易，大幅增加資金流動性。隨著決策權力從七大工業國組織擴大到二十大集團之手，國際貨幣體系的合法性也獲得強化。

理所當然的下一步就是監管改革，以避免危機再現。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金融穩定委員會」（Financial Stability Board，FSB）被賦予更多權力。該委員會是致力於確認與促成更嚴格規管、監督及其他金融部門政策的國際機構，舉例來說，FSB針對銀行推動更高的資本與流動性要求，並對總槓桿率設限。

但關鍵改革卻因金融界抵制而受阻，例如FSB曾試圖將監管範圍擴大到非銀行的金融中介機構而未果。同樣的，美國在危機後曾實施嚴格的監管規範，但隨後也鬆綁。

與此同時，用以支撐全球經濟的大規模貨幣擴張政策也帶來新風險。長期維持超低利率的結果，非但沒有提高長期生產力，反而鼓勵短期投機，助長資產泡沫。根據麥肯錫全球研究所的數據，從2000年到2020年間總資產呈三倍成長，如今全球金融市場的資產與負債價值已是實際資產的兩倍。同時間，金融部門和財富所有權也更為集中。

從疫情、通膨與利率上升到烏克蘭戰爭，在一系列新衝擊之下，新一波動盪蓄勢待發。根據「國際貨幣事務與發展之政府間二十四國集團」指出，最迫切的挑戰包括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的債務困境、疫苗公平分配、通膨飆升以及金融穩定性風險與日俱增。

基本上，目前對於這些迫切挑戰的因應方式依然片面零散。例如，去年8月國際貨幣基金批准一筆金額相當於6500億美元「特別提款權」（SDR）的一般分配。此舉雖然大幅擴充IMF的資源，但其資金需求也出現指數型增長。正如IMF總裁喬治艾娃（Kristalina Georgieva）最近在會議上坦承，包括撒哈拉以南非洲至少20國家在內，全球六成國家的債務負擔已超過國內生產毛額（GDP）的五成，並且面臨或接近面臨債務困境。

隨著烏克蘭戰爭導致能源和食品價格大幅上漲，情況勢必雪上加霜，對於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的衝擊尤其嚴重。阿根廷、埃及、黎巴嫩和斯里蘭卡已經在與國際貨幣基金協商緊急援助。至於烏克蘭，國際貨幣基金已提供14億美元的緊急融資，但該國每月至少需要50億美元才能維持經濟正常運作，這還不包括戰後的重建經費。

基本上，「緊急」和「重要」是兩回事。對於某些關鍵的結構性改革問題，國際貨幣基金及其最強勢的利害關係人甚至還沒有開始作答。或許其中最根本的問題是，這個在二戰結束時設計、以美元為基礎的體系，如今是否能繼續提供全球公共財。

在二戰後大致和平時期，包括緊繃的冷戰時期，這個體系在促進全球化、貿易、金融化和整體增長上做得確實不錯，但它卻不是設計來因應氣候變遷、疫情、快速技術創新、不平等加劇、長期人口變化和地緣政治衝突升級所帶來的複雜挑戰。其目的自然也不包括在多極世界秩序中運作。

這個以全球霸主發行之穩定儲備貨幣為擔保的國際貨幣體系，向世界承諾會中立，但隨著美元在制裁措施中被當成一項武器，當前體系顯然一點也不中立。

此外，美國也不再是全球霸主。如今世界秩序似乎已注定要分裂成兩個集團，各有各的安全結構、供應鏈、技術和金融系統。無論如何，正如斯諾伊（Bernard Snoy et d’Oppuers）在即將出版的新書中指出，當以任一國家貨幣做為全球貨幣時，至少會產生六種型態的不穩定，包括環境、經濟、社會、金融、政治和意識形態。

若想建立一個更穩定的國際貨幣體系，就需要轉向一個真正的全球貨幣。最顯而易見的替代選項就是特別提款權，也已在2011年獲得「皇宮倡議」的支持。但在IMF擁有最大影響力的美國，卻不同意讓IMF轉型為有權發行超國家貨幣的「類央銀」(quasi-central bank)，因為這將導致美國的「囂張特權」（exorbitant privilege）受到侵蝕。

儘管短期內沒有單一國家貨幣可能取代美元的地位，但還有其他兩種途徑可以降低美元在支付和保值工具上的支配地位，分別是數位貨幣，以及建立、拓展非美元的支付系統（用以取代Fedwire、SWIFT、Euroclear等）。

當前的國際貨幣體系已無以為繼。我們要不就是現在就改革，要不就是等待一場災難性危機降臨來迫使我們改革，例如一場規模相當於1980年代拉丁美洲、1990年代亞洲金融危機的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債務危機；一場像1930年代般的全球大蕭條；或是一場全球大國之間的戰爭。

（翻譯：吳巧曦，責任編輯：楊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