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論壇》中南海視角：中國可能取代美國　有史以來最大戰略失誤 -- 上報 / 大師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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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森 #毛澤東 #中美關係

《大家論壇》中南海視角：中國可能取代美國　有史以來最大戰略失誤

裴敏欣（Minxin Pei） 2022年02月24日 07:00:00

裴敏欣

● 華裔美國政治學家，專長中國政治經濟、中美關係

● 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

● 著有《出賣中國：權貴資本主義的起源與共產黨的潰敗》（China’s Crony Capitalism）

中國目前是唯一有能力取代美國成為全球領先大國的國家，華盛頓的許多人可能希望美國總統尼克森50年前的這個月從未歷史性的訪問過中國。按照他們修正主義的說法，協助中國成為經濟上的超級大國和對美國地緣政治威脅的恰恰是尼克森與中國共產黨主席毛澤東的會晤以及由此開啟的接觸政策。在這些批評者看來，尼克森的訪問根本不是外交天才的神來之筆，而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戰略失誤。

但上述修正主義觀點卻低估了美國從尼克森策略及隨後長達數十年的美中接觸中所收穫的利益。儘管中國並未直接協助美國，但尼克森的訪問卻改變了人們眼中的冷戰力量平衡，並影響到了蘇聯和北越的戰略考量，而由此帶給美國的收益是立竿見影的。1972年5月，美蘇簽署了首份核武器控制條約（SALT I），而一年後，美國從越南撤出。

與中國接觸也為美國帶來了可觀的長期地緣政治和經濟紅利。東亞地區緊張局勢大幅緩解，中國對東亞關鍵美國利益所構成的威脅減輕，與此同時，20世紀80年代，美中結成的針對蘇聯的准聯盟關係也協助美國在冷戰中獲勝。

在經濟領域，來自中國的低價進口商品協助遏制了美國的通脹，而美國對中國的出口也快速增長，同時，美國企業也將業務範圍擴大到中國的國內市場。儘管來自中國進口商品的競爭導致美國製造業崗位流失，但很難令人信服地證明，美國沒有從接觸政策中獲得經濟上的好處。

可以肯定，中國從雙邊關係中所獲得的經濟收益遠超美國。但這主要歸功於鄧小平於1979年啟動的改革開放政策。沒有人，尤其是尼克森或毛澤東，可以預見到會在他們開創歷史的會晤後數十年內實現中國經濟奇跡。尼克森訪華時，鄧正置身於政治荒野，他當時正在江西從事卑微的工作。恰恰是1976年毛澤東的逝世以及鄧小平隨之而來的政治恢復和提升改變了中國的歷史進程。

如果非要說尼克森和毛澤東的會面對中國崛起有什麼影響，那就是為鄧小平省去了不少麻煩，讓他不必從零開始實現中美關係正常化。沒有尼克森和毛澤東設計的中美和解（主要是為應對共同的蘇聯威脅），鄧小平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說服西方接受中國，因為中國在1972年以前一直是一個被國際社會孤立的國家。

修正主義者似乎也忘記了尼克森所建立的美中關係基礎非常薄弱，而兩國的所作所為或者發生的事件常常威脅到美國的接觸政策。1989年6月，鄧在天安門廣場鎮壓和平民主示威幾乎親手結束了美中接觸政策。上述政策僅靠老布希總統的一己之力才得以挽救，但他也付出了被批評向「北京屠夫」磕頭的代價，老布希曾在1974~1975年出任第二任美國駐華特使職務。

尼克森的遺產在2001年再次受到威脅，當時小布希總統內閣佔據主導地位的新保守派認為，中國的快速發展構成需要應對的地緣政治威脅。但在他們實施新的遏制政策之前就爆發了911事件。出於難以捉摸的原因，同樣這些新保守派改變了戰略重點並於2003年入侵伊拉克，導致美國在10多年的時間裡深陷中東泥潭而無法自拔。

雖然美中關係動盪不安，但直到約10年前，由尼克森及其國家安全顧問季辛吉制定的接觸政策依然是符合兩國利益的。但習近平主席執政後中國的高調和擴張主義導致這項策略難以為繼。儘管如此，一項協助兩個曾經的死敵實現40年和平、繁榮與穩定的政策必須被視為重大的成功。

隨著美國及其盟友現在面對一個不友好的中國，人們很容易想當然地認為應當重複尼克森的策略，只不過這一次帶有頗具諷刺意味的轉折。具體而言，華盛頓的某些評論人士認為，美國應當實行「逆尼克森」政策，竭盡全力離間俄羅斯總統普京和習的聯盟。

不幸的是，那些鼓吹這種策略的人忽視了與尼克森時代一個關鍵的不同。現在在烏克蘭遭受戰爭威脅的情況下，普京似乎在要求的讓步是根本性地修改歐洲的冷戰後的格局。鮮有西方領袖，包括美國總統拜登，似乎願意接受以這樣的代價來換取中俄關係的削弱。

同樣，修正主義分子似乎已經忘記，除了冒著國內政治反彈的風險（這種情況實際上並沒有發生），尼克森不必對中國做出任何真正、更不用說痛苦的讓步（臺灣問題在語言遊戲的説明下被擱置了）。50年後，他對北京的訪問依然是，就像美國人所說的那樣，一項不用費腦過多的地緣政治決策。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張育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