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欣
● 華裔美國政治學家,專長中國政治經濟、中美關係
● 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
● 著有《出賣中國:權貴資本主義的起源與共產黨的潰敗》(China’s Crony Capitalism)
大約一個月前,中國爆發了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的疫情,每天以數千例的速率傳染,境內醫院不堪重負,死亡數以百計。
人們無法離開家中,但在政府眼裡,封鎖發揮了效果:如今,疫情似乎受到了控制。
顯然,中國領導人還是忽略了最重要的教訓,要瞭解這一點,不妨看看他們怎樣處理危機。
一聽說湖北省武漢市出現了新型冠狀病毒,地方當局的第一反應(如我們所知)是掩蓋資訊,警方訓誡了武漢醫生李文亮等吹哨人,李文亮隨後死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武漢警方最近向李文亮的家庭致歉)。
這應該促使中國領導人衡量一下審查的成本,反思在關鍵公共衛生職位任命不合格的黨員,在危機期間被免職的湖北省衛健委主任便未受過任何公衛領域的醫學訓練和經驗。
此外,其他一些國家,特別是新加坡和臺灣成功圍堵了新型冠狀病毒疫情而未如中國付出高昂的代價,據統計中國至少讓7.6億人接受了不同程度的居家隔離,中國領導人應該向上述國家取經,學習如何更明智地應對危機。
但是,中國領導人並未從過去的錯誤中汲取教訓,而是試圖掩蓋錯誤。
幾乎整個全球經濟都已實際停頓以圍堵源自中國的病毒,義大利(新的疫情中心)的死亡人數已逾7500人,中國共產黨的宣傳機器也開始了高速運轉,目標:改變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危機。
在國內,這意味著將中國領導層動員國家說成打贏防疫戰爭,也意味著鼓勵中國社交媒體傳播誇大其詞、甚或子虛烏有的描寫西方民主國家面對疫情的笨拙反應。
在國外,中國宣傳機器將不斷下降的傳染率鼓吹為強力集中領導比民主治理更有效的證據,同時,習近平政府還向伊朗、義大利和菲律賓提供人道主義援助:包括醫護工作者和醫藥設備供應。
但如果中國領導人想要利用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大流行構建和投射軟實力,他們可能會大失所望。
首先,世界並沒有忘記中國一開始的掩蓋,導致了病毒的全球蔓延。
如今,中國之外的盛行觀點是,如果中國領導人立即且透明地採取果斷動作的話,當前的大流行是可以避免的,中國大可反駁,但不能強迫國際媒體也這樣做。
中國的宣傳在自由思想市場上並無太多買帳;事實上,中國先前嘗試影響國際輿論的行動都已慘敗告終。
此外,幾乎沒人嚮往中國式的圍堵防疫策略。
關閉整個國家讓中國付出了沉重的經濟代價,(2020年)首季GDP預計將暴跌9%,如果發生第二波大傳染,重複同樣的策略可能導致經濟災難。
當然,如果這是拯救生命的唯一辦法,人們可能還是會支持,但香港、新加坡和臺灣都在保護公衛及經濟活動間保持了更好的平衡。
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的人道主義措施無法修補名譽。
誠然,這比袖手旁觀要好,但中國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提高全球公共衛生水準,首先便是共用關於新冠病毒的大量資料和知識。
中國還可以擴大防護設備生產,特別是防護服和外科口罩,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爆發前,中國製造了全世界半數的外科口罩,此後產能又擴大了近12倍。
如果中國真的控制了病毒,沒有什麼能夠阻止向面臨嚴重短缺的疫情嚴重國家捐贈救命設備。
特別是,中國可以向美國捐贈大量醫護設備,例如十億個外科口罩、一百萬套防護服(夠5萬名醫護工作者10天的消耗量),這大可緩解兩國間的緊張,促使兩國(還有歐盟和日本)合作來應對疫情的流行,包括採取行動鞏固全球金融體系、大規模刺激經濟因應蕭條。
當疫情最終結束時,人們會記住中國做了什麼,而不是曾說了什麼。
中國可能因為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危機開始而被寫入歷史,更可能因為協助危機結束被寫入歷史,存乎一心。
(原標題為《China’s Misplaced Pandemic Propagand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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