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澤克(Slavoj Žižek)
●歐洲高等學院哲學教授
●倫敦大學伯貝克人文學院國際主任
當一國的社會契約崩解,就是謠言與怪事開始群魔亂舞之際。荒誕無稽至極,恰恰說明了人們心中最深層的恐懼與偏見。
今天的俄羅斯正是如此,總統普丁的前顧問馬爾科夫曾警告,烏克蘭正在打造「同性戀超級士兵」向他的國家開戰:「軍事理論家和歷史學家都知道希臘哪支軍隊最強,記得嗎?就是斯巴達人。他們因同性戀兄弟情誼而團結,他們都是同志,這就是他們領導階層的政治,我認為他們對烏克蘭武裝部隊有同樣的盤算。」
當然,這種混合同性戀、偽歷史及漫威漫畫啟發的超級士兵構想,顯示馬爾科夫對鼓勵批判性思維與理性分析不感興趣,不過那無所謂,這種愚蠢言論至少會在俄國某些重要社會階層引發共鳴。
同樣的無稽之談也日漸出現在俄國對重大民族創傷以及犯罪的歷史記憶中。最近在俄國普斯科夫區大盧基的一場儀式中,一位「安東尼神父」把聖水澆在一座26英尺高的史達林雕像上,他說,雖然教會在史達林長期恐怖統治下蒙受苦難,但今日的俄國人應該感謝能有這麼多「新的俄國烈士和懺悔者,我們現在向他們禱告,他們幫助祖國復興」。
這種推論有悖常理,就差沒主張猶太人應該感謝希特勒替以色列建國鋪路。事實上,這樣的論調已然出現,根據以色列第13新聞頻道2019年調查,國立Bnei David軍校的拉比教導預校學生說:
「納粹大屠殺並非要殺害猶太人,一派胡言,納粹大屠殺系統化、有意識形態,比隨機殺人更道德。人文主義,世俗文化——這就是納粹大屠殺,真正的納粹大屠殺具有多元主義,納粹的邏輯內在一致。希特勒說過,社會上某個群體是世上萬惡之源,因此必須被消滅…多年來,上帝喊著流離已經結束,不過猶太人不聽,這是必須用大屠殺來根治的疾病…希特勒最正義,他說的字字句句當然都不會錯,他的意識形態正確…(納粹)唯一錯的是誰站在哪邊。」
不僅如此,學員還被教導:
「在上帝幫助下,奴隸制度將會回歸,非猶太人會想當我們的奴隸,我們周遭人都有遺傳問題,問問阿拉伯老百姓他想成為什麼,他想俯首稱臣…他們不知道怎麼治國…是的,我們有種族主義,我們相信種族主義,種族有遺傳特質,因此我們必須考慮如何幫助他們。」
確實,這種極端言論只由一小群狂熱的宗教少數團體公開力挺,但它卻暗示了當前極右派政府在約旦河西岸政策上的基本前提。把以色列及被佔領國土拿來與納粹德國相比或許太誇張,假如非猶太人這麼做,會立刻被貼上反猶太標籤,但假如猶太高層這麼做,意見就該被傾聽。當一個社會把自己層層包覆在帶著偏見的自我合理化之中,揭開這層層厚布,就得由內部人士為之。
以萊文(Amiram Levin)為例,他曾是以色列國防軍北區司令部指揮官,最近他向公共電台談到約旦河西岸局勢時表示:「那裡57年來都沒有民主,徹底種族隔離…以色列國防軍被迫在那行使主權,不過內部正在腐敗,它袖手旁觀,看著屯墾區暴亂,開始成為戰爭罪的同夥。」
記者繼續追問細節,萊文提及納粹時期德國說:「我們很難啟齒,不過這是事實,去希伯倫走走,看看街道,阿拉伯人不再被允許通行的街道,只有猶太人能走,這就在那裡發生,在那個黑暗國度。」
一位退役的以色列國防軍將領能下如此結論,不僅證明他超凡的道德立場,也證明了事態多糟,但只要有萊文這樣的以色列人就有希望,因為只有像他這種人號召聲援,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才有機會。
在今天的俄國及以色列,社會契約在殖民主義及基本原則的根本分歧壓力下逐漸破裂,這些環境導致產生日益荒謬且極端的合理化形式。然而想出要做某件事的理由並不代表就該那麼做,社會支離破碎之時,抵制錯誤理由所需的力量,往往比遵循正確理由來得更多。
(翻譯:鄭可妮,責任編輯:楊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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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National Derangement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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