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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烏戰爭 #傭兵 #普丁 #東正教 #華格納

《大家論壇》華格納視角：俄羅斯政權好戰文化　把生命看得愈來愈低賤

齊澤克（Slavoj Žižek） 2023年02月08日 07:00:00

齊澤克（Slavoj Žižek）

●歐洲高等學院哲學教授

●倫敦大學伯貝克人文學院國際主任

俄羅斯總統普丁侵略烏克蘭之戰出大亂子，現在有關俄羅斯內部有誰正暗自角力、準備取而代之的謠言滿天飛。這樣的鬥爭總是會暴露出俄國政局可悲的病態。主要角色不是有組織的政黨，而是一幫幫寡頭，各自掌握不同的非正式權力。

這說明了為什麼俄羅斯在烏克蘭前線戰力最有效的軍力，傭兵華格納集團（Wagner Group），甚至不是俄羅斯正規軍的一支。此時的俄羅斯是軍閥割據之地，這種情況通常令人聯想起流氓和衰亡國家。俄國目前的領導者正瘋也似地走私，夢想在戰場上贏得榮耀。這種好戰文化內含一種霍布斯（Hobbesian）式的觀點，把生命看作是孤獨、貧乏、卑鄙、殘酷和短暫的，而且愈來愈低賤。

私人僱傭兵在俄羅斯國內和周遭興起，已導致一些可笑的發展。舉例來說，去年，美國和其他西方武裝軍隊的退役軍人組成一支志願軍上戰場援助烏軍。極為諷刺的是，他們自稱「莫札特集團」（Mozart Group）–– 直接槓上華格納傭兵（雙方都分別以德國作曲家命名）。我們只能祈禱，他們轟炸俄國軍事據點的火力比莫札特巧克力強大。

但笑點僅止於此。俄羅斯之所以倒退回軍閥主義，是受俄羅斯正教的一支基本教義派唆使，該流派公然歌誦死亡。十些俄羅斯教士向信眾宣稱，唯有透過殺戮行為，才能「做自己」；在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是為「神創造的萬物」而戰。普丁政治宣傳大將索洛維約夫（Vladimir Solovyov）就在新年電視談話中說：

「生命太被高估了。何必懼怕無可避免的事？尤其在我們即將升天的時候。死亡是世上的一條路走到盡頭，之後將展開另一條。別讓死亡的恐懼影響決定。有什麼讓你不惜一死去爭取，活著才有價值，理應如此 ... 我們正與魔鬼抗戰。這是一場聖戰，我們必須勝利。」

同樣地，車臣神舉家暨俄軍指揮官希塔納耶夫（Magomed Khitanaev），也把烏克蘭描繪成瀕臨末日的「萬惡之城」所多瑪（Sodom）與蛾摩拉（Gomorrah），他說：「我們要問：噢，烏克蘭人哪，你們為何容許同性戀者在基輔、哈爾科夫和敖德薩遊行？為什麼容許這種事？為什麼不挺身反抗他們、反抗遭納粹分子掌控的政府？大家看哪，他們在神面前毫無愧色，他們公然、明目張膽地推廣淫行穢舉。」

要理解像索洛維約夫這些當代的俄國意識型態倡導者和普丁的「宮廷哲學家」杜金（ Aleksandr Dugin），就必須檢視俄羅斯「宇宙主義」的傳統。那股哲學思潮的起始者是19世紀哲學家費多羅夫（Nikolai Fedorov）。誠如倫敦瑪麗王后學院哲學家伊凡斯（Jules Evans）所言，費洛羅夫「有個綽號叫『莫斯科的蘇格拉底』，因為他的苦修習行和激進哲學。他只有一個兼容並蓄的目標：達成不朽和死而復活」。

20世紀的費多羅夫追隨者包括火箭科學家齊奧爾科夫斯基（Konstantin Tsiolkovsky，他提出太空飛行理論）、科幻小說作家波格丹諾夫（Alexander Bogdanov，他相信透過輸血可延長壽命），以及宗教思想家，很巧也名叫索洛維約夫（Vladimir Solovyov）。

伊凡斯表示，早年的索洛維約夫呼籲建立「一個由俄羅斯沙皇統治全世界的神權政治體制，以加速世人「從獸性人類轉化為神性人類漫長而艱鉅的過程」。一旦達成目標，謹守這種信仰的人士將「變成不巧的靈性存在–– 目前唯獨基督已達到這種境界，但所有人類不久都將跟進」。索洛維約夫認為，可以藉由魔法加速這種進化，費多羅夫本人則倡議依循科學途徑。但兩人都同意，「俄羅斯神權政治可拯救人類」。

塔爾圖大學（University of Tartu）學者蘇坦哈里耶夫（Denys Sultanhaliiev）曾探究這兩位索洛維約夫之間的關聯，並確定有明顯的俄羅斯宇宙主義血脈傳承，在神學和科學形式上都顯然可見。從蘇聯頭十年盛行的宇宙主義，到普丁主政下所展現的虛無主義和核武邊緣政策，有直接的脈胳可循。

篤信復活和永生是關鍵。但宇宙主義只可能從俄羅斯東正教版的基督教衍生出來，因為這個基督教宗派的基本教義是「神化身為人，讓人能變成神」。那正是宇宙主義論者對「神-人基督」（ God-man Christ）降世的詮釋：作為全人類仿效的榜樣。相形之下，馬丁路德則把人視為神排泄的糞便––從神的肛門排出之物。

目睹俄羅斯瘋狂的意識型態在眼前展現，我們必須留意其根源在俄羅斯東正教。許多西方人士正把那種傳統看待成對西方新教想必引發自由墮落的解毒劑。以某種違悖常理的觀點來看，他們也沒錯：死亡的確解決所有的問題。

（翻譯：余雅薇，責任編輯：楊淑華）

（原標題為《Death or Glory in Russi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