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論壇》民粹視角：與勒龐相依存　馬克宏贏面子輸裡子 -- 上報 / 大師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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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宏 #勒龐 #極右派 #民粹

《大家論壇》民粹視角：與勒龐相依存　馬克宏贏面子輸裡子

楊尼斯（Yanis Varoufakis） 2022年04月28日 07:00:00

楊尼斯（Yanis Varoufakis）

●希臘前財政部長

●歐洲現實不服從陣線總書記

●雅典大學經濟學教授

法國總統馬克宏以相當的票數差距擊敗極右派對手勒龐，成功連任。兩人互看不順眼，讓人幾乎忘了雙方陣營某種程度上存在著依存關係：或許互不對盤，政治上卻是得共生共存；當前法國、歐洲乃至於更多地方的困境，從中可見一斑。

對勒龐勝選的恐懼，讓法國延續了現任總統重返艾麗榭宫的傳統。20年前，席哈克凝聚82%的選民，擊敗勒龐的父親老勒龐（Jean-Marie Le Pen）。

但這次不一樣，2002年選民對老勒龐當選的恐懼促成了席哈克的當選，今年情況卻反倒像是魚幫水水幫魚：勒龐毫無疑問幫馬克宏凝聚了多數選民，馬克宏卻也拉抬了勒龐聲勢。結果不言可喻：極右派拿下42%選票。過去5年來，馬克宏與勒龐的相互依存有增無減，雖非出自兩人互看不順眼，不過起碼有一定關係。

席哈克2002年連任靠的是左、中、右結盟共同對抗排外的極右派，而5年前，同樣面臨極右派威脅的馬克宏大破大立，把自己形塑成非左非右路線，此舉不但奏效還立下大功，非左非右的口號，讓最反對他的選民也受到感召。

年輕世代、殆危階級，漸漸還加上無產階級勞動族群中較無安全感的一群，都不願以左右路線來衡量總統人選。他們看到法國被陌生的金錢世界統治，不只讓他們跟不上腳步，更讓他們在原地空轉。在他們眼中，馬克宏就是那個世界的化身，對他們而言，新的政治分歧，就是德高望重的政治家承諾守護世界，特立獨行者卻矢言將其摧毀。

選前電視辯論，馬克宏成功把自己與有效率、有能力的管理者畫上等號，瞭解體制、也更善於管理體制；但對於希望體制被打破、而非被妥善管理的選民而言，這種策略收效不大。

馬克宏的作法，令我想起未能預見脫歐派選民閃電戰心態的英國強硬留歐派。越用圖表和統計數字告訴選民脫歐可能帶來的壞日子，選民就越期待集體犧牲，為的正是撕裂體制，一個他們認為與之作對的體制。

再回來與2002年大選比較，可以發現當年力挺席哈克的聯盟集結政治光譜上的各種立場，與馬克宏極端的不左不右口號迥然不同。20年前，左派選民支持右翼候選人以避免老勒龐當選，席哈克深知他們的選票是從社會黨及共產黨等老字號政黨勢力借來，執政後，他的行事基礎就彷彿與最大力批評這些黨派者訂有隱形契約一般。

相較之下，2017年的馬克宏卻是先靠抹除左右色彩，再激起選民對勒龐當選的恐懼大獲全勝。

入主愛麗榭宮後，馬克宏挾國會絕對優勢，放手追逐政治理念，與當年席哈克銘記承諾不同，馬卡洪只在乎金融巨擘的非難，以及奉行撙節、受制於企業利益的歐盟。幾年間，馬克宏成功把巴黎打造得對企業更友善，重振法國新創氛圍，降低失業率。

但所謂的殆危階級人口不減反增，許多選民看到人生未來因政策的直接後果難以翻身，赤裸裸的階級戰爭似乎直撲他們而來：給予富人稅負優惠、鬆綁裁員法令、開倒車的碳稅法，以及決意在這個窮男比富男平均少活13年的國家提高請領退休金的年齡。

這樣的現實成為馬克宏與勒龐互相強化政治反饋的基礎，雖然嗅不到兩人合謀跡象─他們明顯對彼此很感冒─但兩人彼此的互動卻創造一種政治死胡同，為新的統治階級催生出新型態的資本累積。馬克宏終究是為這種階級服務，而勒龐這樣的人身為主要反對力量，會更強化該階級的統治力。

上述論點不該解讀為不願選邊站。5年前，我呼籲還聽得進去的人投票給馬克宏，當時我只需要我的法國朋友，特別是膚色較深者，想想勒龐把手伸入警察與內政體系的那種全然的恐怖。

但今年，儘管DiEM25（我所屬的社運團體）決定向法國會員發出相同的建議，事後證明人們聽不太進去。馬克宏與勒龐的反饋效應縮小了他們在人權及基本尊嚴立場上的差距，我們又豈能忘記馬克宏的內政部長達馬南去年才抨擊勒龐「對移民過於軟弱」？

放眼望去，馬克宏式的政治家無法力挺他們自稱擁護的自由民族主義，他們躲在非左非右的論述後方，支持撙節與銀行紓困並行、從而導致12年經濟停滯的矛盾作法，又不敢放手投資綠能。疫情期間，他們向莫名其妙的民權犯行低頭，現在，對於反對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與俄國衝突升高，以及支持美國與俄羅斯締約、讓烏克蘭得以中立國身分加入歐盟但不加入北約的溫和派人士，他們又將其妖魔化。

馬克宏連任的啟示是，在階級分明的社會，左右路線的分歧仍有存在必要。當中間派政治家成功模糊左右路線，就會陷入與極右派的動態反饋迴圈，使他們的言論聽來更刺耳、更不理性，也製造出極右派論述更合理的假象。就算他們贏了面子，也輸了裡子。

（翻譯：鄭可妮，責任編輯：楊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