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阿米
● 台拉維夫大學歷史學教授
● 曾任以色列外長(2000.11 – 2001.03)
● 著有《戰痕、傷口與和平》
20年前的7月,美國總統柯林頓(Bill Clinton)邀請時任以色列總理巴拉克(Ehud Barak)和巴勒斯坦解放組織主席阿拉法特(Yasser Arafat)參加大衛營和平峰會(Camp David),這是解決現代為期最長國際衝突之一的果斷之舉。
我當時也參與了峰會,儘管峰會沒能形成協議,但並不能說失敗了:它所產生的框架成為柯林頓政府「和平參數(peace parameters)」的基礎,兩國方案(a two-state solution)成為迄今最為平等的現實演繹。
為什麼沒有任何成果?
在所謂的柯林頓參數中,以色列要大量拆除屯墾區,從而建立一個完全佔據加薩地帶、97%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國(a Palestinian state),以色列讓出領土,換取巴勒斯坦退出約旦河西岸土地。
巴勒斯坦國將包括耶路撒冷的阿拉伯管轄區(同時作為巴勒斯坦國首都),耶路撒冷的猶太管轄區作為以色列首都,如此分割將讓巴勒斯坦獲得聖地主權(al-Haram al-Sharif,以色列稱之為聖殿山(Temple Mount)),但以色列仍將控制西牆及周邊地帶。
巴勒斯坦領土之間將建立一條柯林頓稱之為「永久秘密走廊(permanent safe passage)」,讓新國家相鄰,最後,巴勒斯坦難民可選擇不受限制回歸新巴勒斯坦國,也可以接受限制回到以色列國(作為家庭團聚機制的一部分),或在第三國定居,並得到國際社會提供的資金補償。
以色列談判者希望將柯林頓參數變成正式和解。
這樣的交易對於巴勒斯坦來說要遠優於大衛營峰會得到的條件,事實上,條款文字的修改證明了阿拉法特在大衛營拒絕巴拉克提議是對的。
但巴勒斯坦也反對柯林頓參數,認為不能用它們來約束未來談判。
在埃及塔巴(Taba)達成協議的最後關頭,巴勒斯坦首席談判員阿拉(Abu Ala)坦誠,阿拉法特對於條件已不感興趣,這是個災難性的錯誤,結果是巴勒斯坦人每天遭受蒙難。
阿拉法特的決定與其說是因為特殊的要求或讓步,不如說是因為許多巴勒斯坦人所持不容退讓的、幻想性的、適得其反的世界觀。
已故的美國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所(Stanford University’s Hoover Institution)資深研究員阿加米(Fouad Ajami)在一篇2001年的文章中指出,巴勒斯坦人因為天生拒絕屈服於事物的邏輯,認定神秘的高等力量總能拯救他們,以致於歷史規律在他們身上不適用,頻頻自討苦吃。
在另一封2002年的信中,阿拉法特的前部長阿摩爾(Nabil Amr)譴責了上述看法。
「除了陰謀,還有其他東西讓整個世界不是與我們作對,就是無法幫助我們,因為我們為正義事業努力並不意味有權利得到想要的東西。(There is something other than conspiracy that has made the whole world either stand against us or incapable of helping us. Because we have a just cause does not mean we are entitled to do what we want.)」
縱觀歷史,被壓迫國家贏得解放不是因為它們有權利(不論是人權、法權或神權)也不是因為它們佔據道德高地,相反的,成功是結合了智慧、勇氣和克制,是因為能夠平衡武力、外交、堅持和妥協。
受巴勒斯坦悲劇和國際社會縱容(以色列)的刺激,阿拉法特從未接受這一點,相反的,他尋求達成明知對以色列對話者政治上不可行的交易。
這一引人注目對政治戰略環境的視而不見,毀掉了巴勒斯坦能夠確保現實、公平和可行的和平協定的機會,事實上,可能已經扼殺整個巴勒斯坦建國大業。
阿摩爾在他的信中繼續寫道,巴人已無數次接受又拒絕,然後又接受,直接表述好或不好的時機向來不好,巴人已無數次被要求做能做但不會去做的事情,當這些事情變得不再可能,巴人又要乞求世界再給一次機會。
阿摩爾似乎已認知世界對巴勒斯坦的容忍已達到極限,機會將不會再來,這正是大衛營峰會20年後的現狀。
如今,以巴衝突已很少成為中東地區、甚或全球的討論熱點。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推出了和平計畫,但立場嚴重偏袒以色列,世界其他國家對此也沒有什麼反應。
以色列領導層中幾乎已不存在推動和平的力量。
相反的,以色列放棄了一切對巴勒斯坦人困境裝模作樣的同情和熱情,在與川普的流氓聯盟的撐腰下,以色列現任總理納坦雅胡(Binyamin Netanyahu)正變本加厲地追求他的狂熱民族主義夢,對巴勒斯坦領土單方面宣示主權(applying sovereignty)。
這些地帶的巴勒斯坦人(包括30%的約旦河西岸領土)將成為無國之民(stateless),或「沒有政治身份的人(politically undefined)」。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寫道,「只有無國之民(only with stateless people)」可以隨心所欲,當然,她心裡所想的是猶太人。
柯林頓政府在20年前未能實現和平,唯一的原因是阿拉法特不讓步。
美國談判團隊將協議視為感情的產出,而非安全要務,這一點貫穿整場談判,削弱了他們的立場,如今,納坦雅胡已將以色列轉為種族隔離國家,巴勒斯坦人甚至連感情都無法擁有了。
認為地區勢力日盛的俄羅斯可以填補美國和平締結者角色的人,都應對此三思。
兩國方案已壽終正寢,不論未來找到什麼方案,都不會源於有序和平進程,而是誕生於混亂,混亂不具可預測性,它是單方面的吞併,是以色列突然暴力分割約旦河西岸,有可能直接衝突,後果總是出乎意料才是鐵律。
(原標題為《A Doomed Middle-East Peac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世代傳媒股份有限公司
信箱:service@upmedia.mg
電話:+886 (2) 2568-3356
傳真:+886 (2) 2568-3826
地址:新北市新店區寶橋路188號8樓
關於我們探索網站
地址:新北市新店區寶橋路188號8樓
電話:+886 (2) 2568-3356
傳真:+886 (2) 2568-3826
e-mail:service@upmedia.mg